王彦

这真是一档画风突变的节目。前一期，它还把两位奥运冠军带回雅典，致敬往昔荣耀，致敬奥运精神。下一站，它就让冠军坐在东京街头成为众人围观的反串谐星。

昨天，随着一组刘翔在综艺节目里COS美少女战士的照片在网上流传，浓烈腮红、黄色眼影，脑袋上两坨发髻的他立马成了网络段子手、表情包的最新素材。而“想要红，男扮女”“代表月亮亮瞎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刘翔”类似评论也在各门户网站和微博、微信上蔓延。

一笑而过、乐至沉酣，直到刷出这条评论“昔日你是亚洲之光，今天你为大众娱乐至死”，我再也笑不出来了。

四年一度的夏季奥运会就在下周重燃，但比热血赛场更早闯入视野的是一批体育明星。奥运年里，与刘翔一道进综艺圈淘金的还有李娜、王濛、郭晶晶、杨威，几乎个顶个的项目领军人。据粗略统计，各大卫视在2016年一气推出18档体育综艺，真人秀场一夜间成了退役运动员撒娇卖萌、娱乐自我也被他人娱乐的西洋镜拉片场。

别说，看腻了照剧情演综艺的娱乐明星，换上无异于素人出演的体育明星，倒也不失纯真。已与观众见面的节目里，为人母的李娜还在开着丈夫姜山的玩笑，无伤大雅；当了爹的田亮、李小鹏、杨威也挨个带着孩子走进小荧屏，持家弄娃的模样笨拙又可亲。见惯了他们大刀阔斧为自己开天辟地，偶尔瞧瞧摧枯拉朽英雄力之外的模样，颇有几分“天然去雕饰”的旨趣。更不消说，当郭晶晶带着夫婿霍启刚，把高冷范儿化成生活里的绕指柔；当刘翔为师傅孙海平逛菜场下厨房，直至相逢一抱释前嫌时，观众的心是暖的，眼角是热的。那一刻，他们的鲜活青春与凡人面孔，区别于残酷竞技的温柔与松弛，都值得被善意相待。

但是，娱乐终究是柄双刃剑，其主体一旦是体育明星、世界冠军、奥运冠军，这把双刃剑的悖论便清晰到了极致：一方面，娱乐、综艺确实正在把千篇一律的冠军带往和我们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天地，也是娱乐的氛围把不少体制内的体育人捞出过去刻板的命运，让他们归位到风华正茂的面目。但另一方面，娱乐本身不那么可靠的变量，使得身处其中的冠军也摇摆在浅薄还是欢愉的楚河汉界。

在刘翔带着二次元妆容、摆着让人无语凝噎的表情图下，有支持者深深佩服他敢于“自毁形象”的勇气、决绝与不计后果：不害怕被笑，不担心被骂，不惮用普通男性都未必接受得了的装扮将自己现于大众。但更多人在思考，一个真正有趣的人、会娱乐的人，是否该晓分寸、懂得体？

虽说退役后，一别两宽，你的人生你做主，但套用《我的少女时代》里的台词：因为奥运冠军，你才是今天的你。因为你冲破过人种的极限，你才堪当“亚洲之光”；因为你曾让五星红旗高高飘扬过，你才换得亿万人热泪盈眶；因为你无惧于伤病百折不挠，文案里“活出你的伟大”才称得上情怀营销。对奥运冠军们来说，顶天立地的从来不只有成绩，还有奥运精神。

犹记得刘翔的母亲曾自曝，她上街买菜时从不与人斤斤计较，生怕被人说“冠军的妈妈还那么小气”，有损于儿子的形象。也记得郭晶晶在同一档节目的发布会上表态：“我没有娱乐精神，我只有冠军包袱。”这时代，娱乐明星已泛滥，冠军精神才弥足珍贵。有些羽毛，值得爱惜一辈子。

无从得知，扮作“美少女战士”的刘翔有没有那么一刻会在脑海里闪过———12年前雅典的红色跑道，闪过曾经让人动容的骄傲、不妥协。但无论如何，我很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