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艺至臻——2020鸿美术馆油画大师展”于2020年5月16日在上海鸿一美术馆开展,展至8月13日。
展品全部来自于该馆馆长郦韩英女士的私人收藏,囊括了颜文樑、刘海粟、林风眠、关良、倪贻德、吴大羽、周碧初、吕斯百、朱沅芷、唐蕴玉、胡善馀、李青萍、沙耆、任微音、闵希文、朱膺、朱德群、苏天赐、陈钧德一众中国油画大家。展品精良,都是艺术家的典型性作品,具有深厚的历史解读性、广阔的学术研究价值。
郦韩英馆长,1971年生于浙江诸暨。著名企业家、艺术收藏家、策展人,鸿迪投资集团副总裁,诸暨市水彩画博物馆创办人。主编出版有《陈钧德绘画艺术》《陈钧德》《陈钧德油画作品集》《浮生·心界-2016任传文纸本水彩作品》等。推出的重要展览品牌有“陈钧德绘画艺术展”“与名家同行”“意韵鸿美”“意象海上”等。
关良《桃子与花》 71×56cm 布面油画 1980年代
以圆儿时的绘画梦想,成立上海鸿一美术馆以来,郦馆长连续策划国内外高品质美术展览数十场,不仅吸纳了国内大部分一线油画名家,还包括大量国际知名艺术家。频繁出入国际著名拍卖行,藏品几乎覆盖了中国现当代一二线油画家,触角也逐渐伸向海外,并长期发掘与资助青年艺术家。
拓荒
首先呈现的即是开启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几位先驱:刘海粟、颜文樑、林风眠。刘海粟1912年参与发起“图画美术院”,即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掀开了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第一页。与颜文樑1922年创办的“苏州美术专科学校”,在1952年的全国高校调整中,与山东大学艺术系合并为无锡的华东艺术专科学校,后发展为南京艺术学院。林风眠1928年于杭州创办了“国立艺术院”,倡导新派教学,即当今的中国美术学院。这三所学校与北京美校、武昌艺专等成为当代美术教育之源,尤其是刘、林二位开放式、立足以现代主义融合传统美学的创作思路成为当代文艺之血脉。
颜文樑《凝香似玉》 22×30.5cm 木板油画 1940年代
刘海粟的自觉意识,《巴厘岛风景》藏青、土红以及墨色的直觉运用,取物象神韵、用笔骨法,可见民族审美无意识的表现特点。林风眠的《苗家女》手法之考究、思想之完善,以及在传统水墨语言上的中西、现代审美创造融合高度完成。性格使然,颜文樑更加注重西画古典传统,这件《凝香似玉》创作于上世纪40年代,可谓是艺术家鼎盛时期的经典之作。画面层次递进,物象的外形与质地都非常准确,氛围、意图也极具诗意;树梢细微、精准的勾勒、填色,显示了极强的功底和艺术观察力。
接下来是一批中国美术教育早期的践行者,他们留欧、留日,归来以图强、施展、传承为使命。
关良此件《桃子与花》原本长期悬挂于客厅,可见喜爱程度。画面结体变形自由,花、果、物的圆,纹理、盘的方,以及纹饰的叶型呼应和方形对比,都营造了极其丰富的形式美感,变幻无穷。最后上升到“执无法为有法”:意写性的笔触松紧有度,物象的色块按节奏和联结需要,主观安排,乃艺术之高地,不失为关良艺术的上上品。第二件大作《双岳揽盛轻舟过》:布局奇特,突出景象之险;前流的净水与竖向山屏形成浪漫的视觉碰撞;又用极其讲究和极富中国意味的勾勒,切割和丰富了山屏的形状。出奇、写意,形式至简而耐人寻味。
刘海粟《巴厘岛风景》60×74cm 布面油画 1940
倪贻德早年留日,归国相继参与组织了“摩社”、“决澜社”,倡导现代主义美学。风景画尤其出彩,果断、明确、坚实,《杭州湖景》笔触洗练,大块组结出形与体,轻松又有节奏;以简驭繁,色调爽利,情感真挚,注重对象的精神实质而独具个性。高屋建瓴的吴大羽,可以说是海派艺术的幸事。历经磨难仍旧能义无反顾地坚持着自己的艺术理念。非有民族大义、历史使命和至上的艺术理想不能到达。力可屈金的勾勒、奔雷坠石的点划,无不风骨,雄健之美沁人心扉,大象无形融中西于一炉。周碧初的《俯瞰珠江》是其转型期的重要作品,依稀可见后来主攻印象色彩、点彩和书画皴法的征兆。
倪贻德《杭州湖景》27.5×37cm 木板油画 1950年代
他们是上海艺术后代的福音。是他们历经了特殊时代的磨难,以至臻的情和艺穿越了年华,将民族的精神品格和海派的文艺血脉传递给了下一代。
吕斯百的《冬日街景》轻松洗练,生意盎然,年代感十足。形式、笔触跳跃,依着人物活动、疏密、以及艺术表现中的虚实关系等,调和浓淡,突出主体,落笔准确,一气呵成。唐蕴玉留法达八年之久,游历各国,深喑西方现代美术的发展,《桥》直观地流露着民国画家身上所独有的民族视觉与色彩知觉。胡善馀的《千帆待发》以十余艘船的动态配合,营造出了激荡气氛,色彩浓艳,主体船头严重变形内曲,强化了动感和待发的趋势。李青萍是第一代艺术家中,没有留学背景,却自主、难得地实践抽象表现领域的女性艺术家。
朱沅芷《纽约之夜》50×61cm 布面油画 1930年代
朱沅芷1921年移民美国,极富艺术才华。此件《纽约之夜》既是其难得的成熟时期的偏传统手法创作的夜景,色彩之透、光线之变化、形式的拓张和趣味安排,以及油画质地,现在多数艺术家只能感叹。可惜的是,年近四十左右即精神抑郁,作品锐减,直至病逝于纽约。沙耆的宿命与朱沅芷有相近之处。1937年留学比利时,油画、素描、雕塑等成绩均名列前茅,惊艳比国美术界。也是1946年前后,年仅三十余岁患得精神分裂症,始终未能痊愈。《瓶花》《青松》都为留学时期的精品。《瓶花》的形式节奏、物象气韵才气毅然,油画的质地之高也是让人赞美,其中花卉与水果的写意性勾勒,松弛有度,不失意蕴和塑造原理,民族性审美遗留溢于内外。
吕斯百《冬日街景》40.5×50.5cm 木板油画 1948
先驱者们身上折射了几大美术价值。一,既是教育的奠基。第二,既是中国油画创作的拓荒与自觉。首先,文化大融合是思想解放的时代,亦有民族崛起的历史使命感。催生了他们至纯、至臻的艺术理念,和竭尽全力、珍爱生命的奋斗精神,是时下艺术从业者的楷模。他们不为外界所动的艺术立场是当今这个物欲横流时代的艺术家们应该反复警醒自己的。另外,出生年代决定了他们身上遗留着最为纯正的中华民族审美无意识,形体感知和色彩感知,无意或者有意流露出来的不同西方视觉性的触觉式形体理解和墨色使用等,是不可复制的艺术表现,值得每一位艺术爱好者反复品味。
可以说,他们的艺术创作、文艺理想和践行精神,将会循环地哺育着中国的世代美术家。
开颜
第一代的开疆拓土之后,任微音、闵希文、朱膺、朱德群、苏天赐等是自主培育的一批有着个性创造和突破成就的大家。他们的艺术理想在先驱的感召下达到了相应的完成度,美学面貌个性化,是中国油画的良好嫡传与开颜。
任微音的薄油彩画法自成一家,渲染和书法性勾填都极为出彩,此件《瓶花》既是典型,予人东方审美的趣味。静物是闵希文艺术生涯后期的主要题材,手法朴实、详和,色彩明艳,内部营造亦有内收型的书写感,愿寻得一处自己的清净之所。朱膺的《芳堤远影》以非常提炼的笔触和色彩刻画出树木的生态与倒影,异是生动,这在以鲜艳为主导的朱膺艺术中很是少见。
朱德群《No.282》97×130cm 布面油画 1968
朱德群1955年旅法,《No.282》是他极其罕见的亮黄色调,看似随意,一挥而就,实则良苦经营。在不失油画质地、材料属性、绘画语言、形式美的规律,创造了以融合中国传统气韵、宇宙心灵的、富有开创性的,张力十足、厚重大气、感染力极强的个人面貌。可以说,有且只有中国的传统血液里才有这种以柔制刚、虚幻太空的胸怀,有且只有中国画家在中西艺术融合到一定基础的层次上,才能创作出此般极富囊括力的作品。这种上升到大写意而直抒胸臆,大象无形的意境给予世人的是华夏文明的道与自然及中和之美。
《漓江春色》在苏天赐的艺术中,无论是面貌的成熟性,色、笔等艺术技巧的个性化,笔墨的贵重感,还是景色气韵和审美理念的完成度等,都属上乘之作。那种江南林间的氤氲湿气、青绿缥缈,透过几株生态盎然、点划考究的翠竹,几笔勾勒的平静水面,跃然布上,直达幽现的山头。
这些画家大多受教于林风眠、吴大羽等,联想吴冠中、赵无极等,凸显了一位名师的重要性。是林、吴等先生开放、前瞻性的艺术思想哺育了他们;是先驱者的精神引领,才使得这一众当代举世闻名的中国油画家们至死不渝地坚持着自己的艺术道路和探索新知。
海派继启
陈钧德在年代上虽为第三代,但要追溯受教背景,亦可以被看作是第一代画家的哺育。其“文革”期间有幸直接从学于刘海粟、林风眠、关良等,嫡传的艺术理想和文人志气不言而喻,本体语言的认识、中国传统美学的领悟等,都得益于那段时间的淬炼。而后取得的艺术成就也一一应实,油画色彩上的造诣、皴擦点染及勾勒之法与油画特性的融合、意象美学的高度完成和艺术家的风度等,都是中国油画发展的诸多指引。
陈钧德《山林云水图系列—夏梦清晓图》116×146cm 布面油画 2008
陈钧德的出现,是海派绘画的一个关注点。在因教育迁移、人才流失等历史原因和海派独立自主、不尚“权威”的基本属性,以及其它地区因深厚的地域文化而逐渐崛起,上海油画由早期的“半壁江山”逐渐走向了地区状态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恰恰又因异常发达的经济,一方面铺就了艺术发展的阶梯,一方面也导致了油画创作过重的商业属性和无法营造艺术家安定的创作环境和内心世界。所以,这种实况有加深的迹象。
当我们回想“洋画运动”的辉煌,乃至革命历史题材的高峰成就时,不禁对当下的上海油画黯然神伤。但是,陈钧德,却成为这段岁月中一颗璀璨的明星。他的存在,使得上海油画为之一振。
陈钧德真挚而纯朴的生活态度是为一位艺术家的本色,独立自主、兼收并蓄、大气谦和、追逐卓越的艺术精神是海派文化的本质体现,纯正而杰出的艺术成就是海派文化的宝贵财富。他将西方现代主义美学与中国传统文人精神融会贯通,实践了油画民族化道路,拓宽了油画表现语言,丰富了世界油画的艺术元素,推动了海派乃至中国油画的发展,接续了中国油画自起源便有的一条通过现代主义艺术表现性向传统文化探索的创造之路。通过他,可以再现先驱者们身上的人文理想和艺术精神;通过他,可再续海派之血脉。
文艺精神之感召
虽说经历了不可避免的断层,但是一个半世纪的深厚积淀、国际都市文化以及地域优势,使得上海快速转换思想;“洋画运动”及以前的西画活动还相去未远,夹缝中保存下来的作品也浮出水面;更重要的是老一辈画家在磨难中得以保存,将时代的精神传承下来,为中国当代的油画事业衔接了彼此包容和追逐本体的历史传统,成为感召。
当我们有感于如今油画创作的简单抄袭和变向跟风时,彰显于这些终身追逐艺术本体语言的先驱们身上的艺术精神,无疑是一颗颗耀眼的启明星。
愿我们不负年华和历史召唤,秉承先驱的文艺理想,坚守艺术本体价值,努力实践,创作出继往开来、富含时代特色和民族精神的美术作品,将前辈们的探索道路发扬光大。这也始终是上海鸿一美术馆学术定位为油画艺术史论及中国现当代油画发展研究、保护与收藏优良艺术作品和培养与引领青年油画发展的宗旨践行价值。
作者:何龙生 周 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