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园联系了 5 位正在所在地定点收治医院值班的医护,以下是他们的心声。
防护服脱了又穿,污染严重
张红 湖北省随州市某定点接收医院 急诊科护士
感谢丁香园关心我们这样的偏远地区,我们是湖北省随州市定点医院,有正规的专家团队诊断排查分诊,发热门诊每天 150 左右人次接诊量,疑似病例每天 5、6例,医院现在确诊了 5 例。
防护服(1 月 26 号)也是昨天才有,因为紧缺,不能保证 6~8 小时更换,急诊室没有缓冲间,大家就脱了挂在抢救室,用紫外线消毒一夜,第二天继续穿,反正污染严重。 现在的情况是,医院怕打持久战而没有物资,口罩防护服肯定留给感染科和发热门诊,我有防护服穿已经很好了。
一线医生为疑似发热患者进行手术
刘宇 重庆万州某定点医院 目前被安排轮流去总院发热门诊值班
我们医院在重庆市万州区,万州离湖北很近,湖北人在我们附近山上买避暑房的多,万州人去湖北打工的也多,周围三区八县包括达州和利川施恩的都要在我们医院看病。
我们医院的传染病分院和 ICU 是定点收治的,我们全院的医生也会分批次的轮流上总院的发热门诊。
但目前只能保证总院发热门诊的物资,各个分院也有发热门诊,发热病人来分院后会取咽拭子让支持中心送总院检查。但医生上分院发热门诊得自己准备防护用具,医院只能提供普通的帽子,外科口罩也不够,还得由护士长管控,上门诊和接触新病人的才发一个。
我们分院发热门诊只有一个医生,他如果有事,我们就兼着开下血常规胸片之类检查。周围有的发热的病人也会跑到我们科门诊要求开下检查,因为检查的病人太多,患者等不及。
我担心,上发热门诊的医生没有经过培训,都是生手,防护又不到位,万一有医生感染,容易扩散。
目前状况稳定,希望家人不要担心
张漩 浙江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肾移植科医生 目前在急诊外科值班
浙一是省级定点医院,发热病人能在本院确诊后入院接受治疗。我院一线医护的防护措施包括 N95 口罩、帽子、护目镜、医用手套。
从钟南山院士 1 月 20 号上央视公布实情的后,我院就加强了防护,我们现在按照急诊排班,没有加班,但是随时准备着。现在试剂盒也充足,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接诊过相关患者。
如果简单地总结我对此次疫情的感受,那就是从不以为然到崩溃。我没有真正经历非典,一开始有人谣传武汉肺炎是非典,我就不信,我觉得不会有问题。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后来不断传出的一线半真半假的消息,看一次哭一次。我们内部都是很团结的,大家也没什么抱怨。一线之外的同事也很支持,但是也遇到过一线之外的同事见到我们避之不及的。
急诊向来有很多非急诊患者,所以忙都是忙在要处理非急诊病情:白天上班忙晚上来配药的,有一点不舒服不想去门诊排队的,夫妻吵架动手了的……
自从疫情升级,急诊反而空了很多,都是真正的急诊才会来,也是有点五味杂陈。我身边很多朋友在比急诊更加危险的地方,真正的一线。最近我们之间的问候全部是互相叮嘱。
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郑霞医生出发前的背影,她将坐高铁到达武汉附近的城市,然后被直接送到武汉疫情最核心的病房
王强 杭州某三甲医院 目前在武汉某定点医院值班
我在 1 月 24 日晚上 10 点多接到电话,告知可能在几个小时后坐飞机去武汉,后于 1 月 25 日下午正式出发。
专家对我们说,作为医护人员要更重视自身的防护,因为我们这个团队有一个很重要的理论--短板理论,就是如果我们当中有人防护没有做好,那么全体人可能都要遭殃。
在感控方面,细节非常重要。
他举了当年 SARS 的理论,说当时在北京共有四家医院被整体隔离,创造世界医学历史上的记录。其中有一家医院是怎么发生疫情的播散的呢?是由于我们医护人员不重视一些细节的处理。有医生在接待完患者后,从污染区到清洁区(医生办公室)没有将口罩扔掉,结果将病毒也带到清洁区,感染了其他医护人员,包括一个医务科科长。
另外一个例子,就是前不久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呼吸科主任王广发来武汉被感染的事情,当时专家和王广发在一起工作,但是专家没有患病。当年SARS疫情爆发时,还不知道病原体是冠状病毒,专家在给 SARS 病人做心肺按压和插管后也没有被感染,是因为他非常重视自我防护。
因此他很肯定的说,我们是有办法做好零感染,问题是有很多细节我们没有注意。比如会不自觉地用戴了手套的手去抓口罩,抓头发。所以有一个根本原则就是,不洗手就不能摸自己的身体任何一块区域。
作为医护人员,随时有可能倒下
杨妍 武汉市汉阳医院内分泌科医生 目前在隔离病房值班
昨天我学生的妈妈发烧,下午 5 点带她妈妈到另一家定点发热医院看病,到第二天凌晨才看上病。
武汉某定点医院
虽然身处武汉疫区,因为不是呼吸科医生,最初只能从网络上了解点滴信息,网上报的个位数的病例,大家都没当回事,只知道年底了,呼吸科病人越来越多,发烧的越来越多。而我们内分泌肾病科因为病人数少,一直被计划着要收治发热病人。最终于 1 月 21 日成功把内分泌肾病科调整为呼吸科二病区。
第一天,10 点钟之前把原有病人办理出院或转科,清空病房后,陆陆续续从其他科室转来18个左右病人(此时已有他科医护人员被感染),同时新来的病人也是络绎不绝。一天内37张病床全满。1 月 21 日起,成为呼吸科医生后才意识到肺炎流行之广以及病毒的可怕性。
所以看到发热门诊医生穿着防护服时,还觉得好笑"像来到生化危机现场"。而与病人直接接触的我们,当时没有防护服、防护眼罩,只有一次性隔离衣,还得反复使用。我的内心不能说恐惧,至少是有担心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戴口罩,多喝水,吃好睡好。
第二天,依旧忙碌,不知道忙什么,只知道在我们很忙碌的时候还是有人和我们吵,吵着出院,看着网上的信息说着不该用什么什么药,也有问什么时候能确诊的……间断有远方的朋友问我怎么样,我说好。
第三天,夜班,晚上接班的时候发现大家的防护服都到位了。穿着防护服,心里能稍微踏实一点。防护工作做到位后,其实整个人是难受的。鼻子会被口罩压疼,久了会憋气,耳朵会被勒疼,喝水上厕所都不方便。 夜班重点观察的就是有没有呼吸衰竭。部分病人 3 天左右肺 CT 就会较前明显进展,出现呼吸衰竭,需要呼吸机辅助呼吸。
第四天,也就是 1 月 24 号,下夜班。脱了防护服,口罩,帽子等就觉得解脱了,然而明天又得开始新的一天。
1 月24 日是结婚 3 周年纪念日,给老公发了个信息,"3 周年快乐",他转了个 520 元过来。我回复:"给我转账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命花。"
我只是很真实的陈述我内心的想法,没有悲观,只是认清现实,作为医护人员,我随时有可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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