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读红楼,关心的只是宝玉和黛玉之间的爱情。
今天清虚观打醮,他们大吵了一场,明天共读《西厢记》,他们又浓情蜜意了,后天,宝姐姐又来第三者插足,黛玉又吃醋了……
当年的金童玉女
宝黛的爱情走向总是让人悬心,至于贾府主子身上的那些男女混乱之事,我倒不是很在意,而且当时年轻,很多事也看不懂。
后来年纪大了,经历的事儿多了一些,再读红楼梦,就特别喜欢扒扒贾府的丑事。比如贾珍与秦可卿扒灰啦,贾琏偷娶尤二姐啦,贾珍、贾蓉父子与尤二姐尤三姐乱伦啦,贾瑞调戏凤姐不成被弄得精尽人亡了……或许是人的八卦心理在作怪吧,这和普通人对明星的私事感兴趣是一样的。
最近读红楼梦,看到焦大那最有名的一句醉骂: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叔子!想象着当时的画面,心里为之一笑。一个老头子,吃醉了酒,肆意乱嚷乱骂,真有意思。曹雪芹便是以焦大的这惊天一骂为开始,一步步交待发生在贾府主子身上的那些风月丑事。
可是问题随之而来,扒灰之人是贾珍,这已没有争议,但养小叔子的是谁呢?关于这个问题,红学界历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人说是指王熙凤和贾蓉,虽说二人有些暧昧,但焦大骂的肯定不是他们,因为按辈分,贾蓉是王熙凤的侄儿,而不是小叔子。
凤姐
有人说是秦可卿也贾蔷,但也不对。二人虽然是嫂子与小叔子的关系,但书中没有任何描写将二人联系起来,只是贾珍与贾蔷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
还有人说是王熙凤和贾宝玉,这也不可能。当贾宝玉和凤姐在车中听到焦大骂的话时,宝玉还问凤姐,什么叫扒灰?凤姐立即训斥了他,还说要告诉王夫人,看捶不捶你!
大家想一想,如果凤姐与宝玉真有一腿,贾宝玉会傻到当面问凤姐什么叫扒灰吗?让二人如此难堪的问题,贾宝玉会问?
再说,贾宝玉是王夫人的儿子,贾母的掌上明珠,王熙凤敢勾引他?若是二人有丑行,被人知道了,贾宝玉的名声就完了,贾母和王夫人能饶了王熙凤吗?
还有,当时宝玉不过刚刚初试云雨情,还是一个大男孩,凤姐会对他感兴趣吗?
不是凤姐,不是秦可卿,那养叔子的会是谁呢?我觉得,极有可能是贾珍之妻——尤氏,虽然只能在书中找到一些间接描写,但也是比较有力的证据。
尤氏
柳湘莲曾当着贾宝玉的面评价宁国府说:你们东府里,除了门口那两个石狮子,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柳湘莲的话虽说有些绝对,但也是实情,东府的主子们确实都不干净。东府里的主子都有谁呢?贾珍与儿媳秦可卿扒灰,这不干净的事儿连焦大都知道,贾蓉和他爹一起与尤氏的两个妹妹乱伦“聚麀”,也不干净,除了这些人,就剩下贾珍之妻尤氏了。
尤三姐与贾珍、贾琏
书中似乎没有描写尤氏有什么丑行,但是,尤氏干净吗?恐怕不见得。柳湘莲必然是有所耳闻,才将宁府的所有主子一棍子都打死,要不然,他至少在好友贾宝玉面前给他留点面子吧。正因为柳湘莲说的是实情,宝玉也没有反驳一句。
那我们接下来看看,书中对尤氏不清白的间接描写。
第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矢孤介杜绝宁国府》里,贾珍的妹妹惜春曾对尤氏说:“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叫你们带累坏了我?”
惜春
我是清白的,那“你们”就是不清白的,这个“你们”包括贾珍、贾蓉、秦可卿,当然也包括尤氏在内。在惜春眼里,这些人都不清白,都带累坏了我!尤氏可是惜春的嫂子,如果她觉得尤氏干净,肯定不会说“你们”,至少说个“他们”!
惜春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况且我近日每每闻得有人背地议论,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排上了。”这说明,除了惜春之外,东府里的所有人包括尤氏在内,早有人议论说闲话了!
书中还说:“尤氏心内原有病,怕说这些话,听见有人议论,已是心中羞恼激射,只是在惜春分中,不好发作,忍耐了大半日”。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尤氏清清白白,惜春再怎么说也不会生气。可是“尤氏心内原有病”,所以就怕这些话。什么心病呢?多半就是她养贾瑞那个小叔子的事。贾瑞将尤氏弄到手后,便十分得意,无意间在宁府撞到了王熙凤,又起了淫心,不想凤姐是个烈祸,颇有手段,被弄死了。
我们再来看看贾瑞是如何巧遇凤姐的。
贾敬过生日,宁国府庆寿辰,大摆宴席。凤姐儿看望秦可卿之后,出来:
正自看园中的景致,一步步行来赞赏。猛然从假山石后走过一个人来,向前对凤姐儿说道:“请嫂子安。”凤姐儿猛然见了,将身子望后一退,说道:“这是瑞大爷不是?”贾瑞说道:“嫂子连我也不认得了?不是我是谁!”凤姐儿道:“不是不认得,猛然一见,不想到是大爷到这里来。”贾瑞道:“也是合该我与嫂子有缘。我方才偷出了席,在这个清净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遇见嫂子也从这里来。这不是有缘么?”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睛不住的觑着凤姐儿。
戴敦邦插画
按说王熙凤是去看望秦可卿,贾瑞怎么能知道她一定会从这里经过,而且时间上也不好把握,所以说贾瑞碰到凤姐,纯属巧合。而且连王熙凤也觉得贾瑞很奇怪,“不想到是大爷到这里来”。他蹲假山后面不是为了一个人欣赏假山吧,他肯定是在等一个人!贾瑞“偷出了席,在这个清净地方略散一散”,为了等谁呢?没有别人,多半就是尤氏!
王熙凤刚打发走贾瑞,“见两三个婆子慌慌忙忙地走来”,并说:“我们奶奶见二奶奶只是不来,急的了不得,叫奴才们又请奶奶来了。”王熙凤却说:“你们奶奶就是这么急脚鬼似的。”王熙凤刚上了天香楼,“尤氏已在楼梯口等着呢”,十分着急。
尤氏为什么那么急着叫王熙凤回来?还派婆子去找?大家注意,尤氏明知王熙凤去了秦可卿房里,可是她却派着婆子去找,而且,婆子是去假山那里去找!婆子怎么知道王熙凤在那里呢?是因为尤氏在天香楼上看到了王熙凤和贾瑞。因为贾瑞本是想和尤氏在假山那里偷会,没想到贾瑞偶遇熙凤起了淫心,尤氏便急命婆子来找凤姐。
凤姐
接下来听了一段戏后,一个婆子来说爷们才到凝曦轩,带了打十番的那里吃酒去了。王熙凤便说:“在这里不便易,背地里又不知干什么去了!”尤氏笑道:“哪里都像你这么正经人呢!”二人的话真是意味深长啊,恐怕只有她二人知道背后的含义。
综上,尤氏与贾瑞有私情,虽然只是间接证据,但是排除了凤姐与秦可卿的嫌疑之后,最可能养小叔子的就是尤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