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绍兴去过记不清的次数，但今年暑假教师疗休养，绍兴仍然是我的首选之地。古老的绍兴，至今还隐居于江南山水深处，街头巷陌，山林水畔，处处都是旧日痕迹。所以，绍兴，不是简单的地名。

上世纪八十年中期，还在读大学时，我对会计史产生兴趣，深研之后，发现“会计”二字和绍兴的关系密切。《史记》中也有一段关于“会计”的记载。司马迁所著《史记·夏本纪》：“自虞夏时，贡赋备矣。或占禹会诸侯江南，计功而崩，因葬焉，命曰会稽，会稽者，会计也”。《史记》中的这段话是在说，从虞舜夏禹开始，纳贡赋税的制度就基本完备了。有人说大禹在江南召集诸侯，进行考核功绩的时候去世了，于是就葬在当地，把此地命名为“会稽”，“会稽”，也就是 “会计”。直到今天，我依然支持 “会计”命名起源于中国的第一个朝代“夏”的说法，因为远在《史记》以前的《管子》《墨子》《吕氏春秋》以及《淮南子》《越绝书》《吴越春秋》等古籍中都有记载。比如《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中就有：禹“三载考功，五年政定，周行天下，归还大越，登茅山，以朝四方群臣……乃大会计……遂更名茅山曰会稽之山。”在《越绝书》中还讲到禹曾二次到茅山，第一次便改茅山为会稽之山。

由于“会计”命名的缘故，我对绍兴有了别样的情怀，记得1986年寒假还专门跑了趟绍兴，返沪后写了《中国“会计”命名起源于何时？》，对“会稽”“会计”与绍兴的关系，进行了考证辨析。这篇文章在施宣圆主编的《千古之谜：中国文化史500疑案》（1989年9月，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一书中还能看到。

这次疗休养，入住会稽山下，又了解了一些故事。那位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上古治水英雄大禹，一生中封禅、娶亲、计功、归葬，这四件大事都发生在会稽山，留下了世代祭禹的圣地——大禹陵。在四千多年前，大禹的第五世孙少康派庶子无余到会稽守祭大禹陵墓。建祠定居，故也称之为“禹陵村”。这里居住的村民多为姒姓，他们是大禹的后代，世世代代在此守陵，至今已传至一百四十多代。如今新建的禹陵村，卧伏在大禹陵附近。村内青竹翠绿，梅树吐芳，石板小径，小巷幽长。一幢幢古色古香的房子，白墙黛瓦，错落有致，这些房子临河而建，散发着浓浓的远古气息。所以，绍兴，不是简单的地名。

绍兴，古称会稽，因大禹在此计功行赏而得名；绍兴，也称山阴，因王羲之《兰亭集序》中有，“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 而千古名扬。

然而，在历史上，《兰亭集序》是否出自王羲之之手，还引发过千年争论。《兰亭集序》是我国晋代永利九年（公元353年）三月初三，王羲之与谢安、孙绰等当时名流41人，在山陰（浙江绍兴）兰亭修禊，作诗行乐，王羲之挥毫作序，用的是蚕茧纸、鼠须笔，其帖为草稿，用行书写成，书法遒逸劲健，写出的“天下第一行书”，也称《兰亭序》《临河序》《禊帖》《三月三日兰亭诗序》。

后来，这一珍品为唐太宗所得，并断定为王羲之的“真迹”，各拓数本，赏赐给皇太子及诸位王子和近臣。因此当时这种“下真迹一等”的摹本亦“洛阳纸贵”。此外，还有欧阳询、褚遂良、虞世南等名手临本传世。以后临摹者面目各别，又再三临摹，所以种类很多。流行于世的有开皇本、定武本、张金界奴本、神龙半印本、褚摹本等不下数百种，形体各异，真伪莫辨。而据史载，原件则被殉葬于昭陵唐太宗墓，这就更加造成了《兰亭集序》的神秘气氛，加上历代帝王重臣的竭力推崇与士大夫们的大肆宣扬，它更成了不可侵犯的“神物”。然而，唐代何延之、刘二人对《兰亭集序》流传途径记载的不同，引起了南宋姜羲的注意，提出了“当时惟言《黄庭》、《乐毅》、《告誓》，何为不及《兰亭》”？

姜羲是对《兰亭》提出疑问较早的人，但对《兰亭集序》是否出于王羲之之手的问题，还持肯定态度。后来，又有人从昭明太子萧统的《文选》中不见《兰亭序》，以及从文字学角度对流传的摹本和刻本提出了怀疑。到清末时，李文田在跋《汪中本定武兰亭》的同时干脆否定了《兰亭集序》是王羲之所作。首先他认为《兰亭序》的文章就是伪作的，理由是《世说新语》中刘孝标注引王羲之此文不叫《兰亭序》而称作《临河序》。李还从文字字体上论述《兰亭序帖》是后人伪造。李文田成为公开否定《兰亭序》出自王羲之之手的“第一人”。

从此，关于《兰亭序》的争论就正式作为一个学术问题延续了下来。1965年郭沫若根据在南京附近出土的东晋《王兴之夫妇墓志》、《谢鲲墓志》等文物，重提《兰亭序》为伪作，并在当年的《文物》杂志上发表了《由王谢墓志的出土论到〈兰亭序〉的真伪》的文章。他论定了“《兰亭序》不仅从书法上来讲有问题，就是从文章上来讲也有问题。“斩钉截铁地断定这篇文章”根本就是伪托的，墨迹就不用说也是假的了。郭文发表以后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但也遭到了高二适、商承祚、章士钊等人的反驳，他们从东晋书法风格等角度出发，进行了一次外围考证，认为“东晋时代的章草、今草、行书、楷书确己大备，比较而言，后两者是年轻的书体，到了羲之，把它向前推进变化，因而在书法史上起着承先启后的作用。”1972年8月郭沫若在《新疆出上的晋人写本〈三国志〉残卷》一文中断定：“这个问题，七八年前曾经热烈地辩论过，在我看来，是已经解决了。不仅帖是伪造，连序文也是掺了假的。”

其实这一问题，并未得到解决，争论仍在进行中。看来，《兰亭集序》是否出自王羲之之手，仰仗有志于祖国文化研究的学者们继续探索。

到了绍兴，才真正知道，绍兴的一山一水，无处不浸润着各种掌故，它是一座没有围墙的博物馆。每到一次绍兴，就像在读其中的一册古书，只有精心准备，方能读懂。进入沈园，听一曲钗头凤，在韵味悠长的越剧里，为陆游与唐婉爱而不得叹惜，“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在绍兴的街头巷陌，故居、史迹，俯拾皆是，静心慢寻，处处都会有所得。所以，绍兴，不是简单的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