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美国宾夕法尼亚州雷丁市的小餐馆“比克斯勒小屋”陷入了30多年来最煎熬的时刻。

大部分时间，经营者布莱恩·哈特曼（Brian Hartman）在餐馆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花了数年装修一新的酒吧区无人问津，餐桌从15张锐减到6张，当下营业额还不足疫情暴发前的三分之一。他尝试着将小餐馆转为外卖点挽救生意，但顾客并不买账。

哈特曼活得战战兢兢。他经营这个店30多年了，如今却不敢计划一周之后的事情，“你不知道他们（政府）会不会又下令不让营业或者这店是不是还能周转得下去。”

哈特曼所在的雷丁曾是美国的“贫困市”。美国全国广播公司2011年援引美人口普查局的数据显示，在人口超过6.5万的城市中，雷丁是美国最穷的城市。在这个有9万人口生活的地方，41.3%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比例为全美第一。而雷丁所在的宾州在经济全球化和“去工业化”浪潮中流失了大量制造业岗位。

这里有大量被称为“塌陷和下沉”的阶层，曾对特朗普政府的“让美国再次伟大”翘首以盼，然而4年后，他们等到了“迷失的一年”。

据《华盛顿邮报》8日报道，新冠疫情下，美国的经济正面临空前不确定性。皮尤研究中心数据显示，民众对特朗普政府应对疫情以及遏制病毒传播的能力越发悲观，这让业已遭受重创的经济形势雪上加霜。如今，一旦获悉疫情在国家局部地区出现反弹或暴发，人们果断选择宅居家中，不再去餐馆、商店或娱乐场所消费。

春天，当餐饮业、娱乐场所等暂时关闭的时候，像哈特曼这样的“小本”经营者都想着短时间的牺牲应该可以给卫生部门和政府官员们足够的时候遏制病毒传播，制定出应对方案，然而事与愿违。更糟的是，当前不确定性增加了，越来越多的民众担心新冠病毒会卷土重来。

一切都是悬而未决。

商家们担心再次被关店，顾客一去不复返；经理们忙着适应朝令夕改的防控指南；各学区纠结着今年秋天是否如期开学，有的担心学校是否还能开得下去；家长们为平衡全职工作和照看待在家中的孩子而焦头烂额；供应链再次出现短缺的征兆......

一厢是江湖之中的水深火热，一厢却是庙堂之高的各怀心思——联邦政府对小企业和失业者的补助已经过期，国会和特朗普仍未就新一轮经济刺激计划达成一致。经济复苏遭遇桎梏，经济学家指出，美国经济衰退的风险急剧增加。

“无论是家庭还是企业，现在真的已经非常脆弱，我们不应对这种复苏怀有（盲目的）乐观。”曾负责调查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症结，现任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汉密尔顿计划”(Hamilton Project)主任的温迪·艾得堡（Wendy Edelberg）表示，“政府的政策没有让事情变好，反而加剧了不确定性。”

乐观的是特朗普和其经济顾问库德洛，他们认为这次复苏将呈现“V”字型的速度，“就业数据会远超人们想象。”库德洛7日在接受福克斯商业频道采访时表示。

然而事实上，在大环境的不确定性下，裁员、投资锐减、商铺倒闭等等恶果轮番而至。今年第一季度，美国商业投资降至68年来的最低水平，近几周消费水平停滞不前。

分析指出，白宫常以股市作为衡量经济发展的重要指标，然而除了像苹果这样的科技巨头能够“收复失地”，相对较小的企业已经在这场“浩劫”中荡然无存。

盖尔·布洛克（Gayle Brock）的公司，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的一个小型制造企业，几乎已无法在“丛林”中安生，“商业周期确实存在，但这次是极不正常的。我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布洛克的公司生产将特殊汽车运送到车展的高科技拖车，由于新冠疫情，线下车展被取消，她的公司从3月至上周只做成了一笔订单。她的薪资保障计划贷款6月份就用完了，公司申请的小企业救助贷款也所剩无几。

“这一年是迷失的。”布洛克如是形容。

倘若这是经济规律中，商业周期下的“弱肉强食”，断然不会有“迷失”这样，在美国历史语境中意味深长的词汇形容；在《华盛顿邮报》采访的全美14名小企业主以及被裁员工中，几乎所有人都为所在州以及联邦政府官员未给出清晰的防控指南而耿耿于怀。美国当局应对不力导致的“不确定性”，令美国引以为傲的市场经济，少了自由，缺了客观。

吊诡的是，特朗普政府7日还在为7月回流了180万个工作岗位而欢欣鼓舞，然而事实上，这个绝对数据的相对占比仅约40%，也就意味着，因新冠疫情流失的工作岗位总量中，还有近60%尚未恢复。

珍妮·普里科尔（Jenny Pirkl）就是这60%悬而未决中的一员。

她在俄亥俄州哥伦布市的一家商业地产公司供职，4月5日被“暂时解雇”。此后，她的返工日期被一推再推，本定在6月1日返岗的她最近被告知，最早9月份才能返岗。

“这种感觉非常可怕，不知道我的工作会怎么样而且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普里科尔毕业于2008年，正是美国发生“次贷危机”的时候，她觉得现在的就业市场还不如彼时。受疫情影响，很多公司要求员工在家远程办公，商业地产受到极大冲击。

对于疫情前就生活拮据的美国人，如今更显窘迫。

北卡罗来纳州的时薪工作者丹尼斯·道尔顿（Denise Dalton）刚刚收到通知，9月7日起她被永久解雇。疫情暴发前，道尔顿在酒店做钟点工，一小时赚12美元。春季，由于酒店申请到了薪资保障计划贷款，她得以短暂返工8周。不过因为酒店关门，她几乎没什么活可做，只能枯坐着。

每天，她都给她认为的“刚需”公司比如麦当劳、汉堡王等发线上申请找工作，但“无人回应”，“太难了，我每天一睁眼就看新闻，想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她说。

此前每周600美金的“额外失业福利”为道尔顿暂缓燃眉之急，但新一轮的经济刺激计划“悬而未决”，600美金恐不复存在，这意味着道尔顿每周只有29美金的补助。而对此，共和党方面的理由是，这种补助可能会让民众失去重新就业的动力。

道尔顿已经租不起现在的房子了，她用所剩无几的失业金找了一个合租房，花了550美金租了一间房间，可以住一个月。

庙堂之高，特朗普政府仍在吹嘘，这个国家正经历着“伟大的复苏”。

作者：苏展

编辑：苏展

责任编辑：杨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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