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上映第一天,2.3%的排片,7.2%的上座率,200多万票房,收局大概千万上下。
主演姚晨,为了她投资的第一部戏,5天内携导演分别上了11场文化对谈,嘉宾从许知远到李银河,从深邃直男到精英女性,试图辐射整个两性文化圈……
然而,来电影院的普通观众,依然会把片名错看成“送我上青天”。
《送我上青云》,它现在变成了,只能小地方、小角落、小声说的电影。
但相反。
和导演滕丛丛这100分钟的聊天,忍痛压缩到7800字自述体文字,是在放浪形骸的大笑声中形成的。
10天前的下午,就在朝阳东风艺术区内的工作室里,我们俩扯东扯西,就好像在反复试炼电影里那句“哈哈哈”梗。
这些“余音缭绕”,我也尽量在文中有所保留。
《送我上青云》导演滕丛丛
从小时候为了高考学画画,到北电上学不开窍,再到毕业混剧组混男人堆……
聊到中途,滕丛丛突然笑着和我讲了一个,没有跟那么多人说过,至少是和媒体从未谈及的秘密。
这个秘密,对于她的前半生来说,是一场被迫的隆重的总结,它关乎生死,准确说,它只关乎死,真实的死亡。
同时,她也把这个秘密改写进《送我上青云》里,植入到姚晨扮演的女记者盛男的身体里。
盛男带着疲惫的身体,遇到形形色色的男人,每个人,都悄然无声地对她的欲望进行挑衅。
“你这事,大姚知道吗?”
“知道,应该知道吧?哈哈哈,你写出来就都知道了。”
一点都不好笑。
这位从中国应试教育第一重镇山东出来的女导演,30多年来一直都在性别压抑中存留,生长环境、工作环境、整个世界对她的看法,都在挤压她作为女人的“女性”。
但她不怨妇,反而还很乐天,为了对得起“处女作即遗作”的无奈,她把原本像《弗兰西丝·哈》那样轻巧的小格局小文艺,改成了现在《送我上青云》这样可以触达社会各个层面的交叉口。
两个剧本的唯一相同之处,可能就是那个——
“哈”。
看完这篇采访,再二刷《送我上青云》,你会觉得它不那么苛刻了。
当然,第一次导戏,经验不足,固执不听劝,和大姚吵架,又只能服输。
但滕丛丛都无所谓,她现在相信自己会有第二部电影。
彻底告别文艺,她想拥抱这个世界,想多上几趟青云。
01 北电学子:导演是啥?
上大三才开窍,终于看完一部侯孝贤
我2005年考的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本科,老师是谢飞,专业是剪辑方向。这是导演系第一次设立剪辑的本科,周新霞老师带的,算实验班,但特别成功!大多数导演系毕业的,前几年没啥工作,会饿死,哈哈哈。而我们就有“剪辑”这一技之长,有些同学都是很厉害的剪辑师了。
李点石是《七月与安生》《妖猫传》的剪辑指导,朱利赟是《一出好戏》《绣春刀1、2》的剪辑指导。
自从实验成功,导演系就开始每三年排一轮,剪辑方向、故事片方向、纪录片方向。最近好像还有点变,招两个班,一个故事片班,一个剪辑班。我自己呢,是1985年的,山东人,高考竞争非常激烈。
我从小学画画,高考的时候,突然间,五音不全的、体育不好的、学习差不多的,都去学美术了。感觉自己的热爱受到了“挫折”,哈哈哈,那为什么我要跟你们一样?
我当时的分数在一本和二本之间,家里说还是加上美术特长吧,起码考上中央美术学院。“中央”这俩字听起来比较厉害。我想好吧,去学校画画了。因为你让我往前冲,我也学不过我的同学,他们太厉害。艺考时,老师发给我北京电影学院的简章,想让我看美术系,我就看到第一还是第二个就是导演系,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的?我得看看。
当时对导演系没概念,也没上过培训班,就看了下考的东西,觉得我都能做到啊。因为我作文挺好的,高中大家闲着没事儿,也都会连载小说嘛,哈哈哈。
我就思考了一下人生。
做画家不是我所梦想的,只是说之前的人生就局限在一个小县城里,将来想做什么,是父母灌输的,来北京学画画后,你发现还有更多选择。那时候我觉得可以考导演系,还特地去电影学院看了看,很失望的,学校怎么长这样!跟中央美院比差远了!哈哈哈。
跟别人说,带我转转吧。别人就会说,不用,所见即全部,就这么大。那时候塑胶操场还没建起来呢。
我就买了几本参考书,回来突击,大概想了想导演是怎么回事儿。《文艺常识小百科》还背了有一阵子,哈哈哈,感谢应试教育,临阵磨枪的能力特别强,这对于山东孩子来说非常小菜。我还记得那年有个很变态的题目,问,北京电影学院位于哪一站公交站?蓟门桥东,蓟门桥西,蓟门桥北,蓟门桥南……也会考时下的电影知识,唉,我当时很差劲。有一道题,说下面哪个导演是讲相声的,我根本不知道北野武是谁。面试的老师问,最近最喜欢的电影导演和片子,我说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很真诚的说了一下。旁边有个人大讲塔可夫斯基……后来我就被录取了,那人没被录取,哈哈。觉得好在自己没有受过这些“污染”,哈哈哈。老师也不是傻瓜。
当时很多同学玩DV,也有家里人是这个行业的,他们进过剧组,知道怎么拍。我不知道,就不断追赶。你们聊的是什么,我得赶紧去看一下。
包括上课,周新霞老师讲剪辑方法,大家来举例,李点石同学讲《时时刻刻》前面的蒙太奇,把三个女人剪在一起。我当时真的没看出什么来,到了大三才觉得,哇!这片真好!
《时时刻刻》
我大一大二全都在看什么《加勒比海盗》,比较被世俗吸引。这些东西一定有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有的人比较提前,我比较晚。
那时候老师分析《悲情城市》,我也能睡过去。真的太慢了,看不懂。
大三突然有一天,就开窍了。宿舍有电视,中央六在放《童年往事》,我回头看了两眼,就被吸引了,从头到尾看完,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童年往事》
然后就想,天呐!这么慢的片子我都能看进去了,这么好看。
那时候的感情是你可以关联和共鸣的,然后觉得要看一下《悲情城市》,其实还是没看明白,因为你的人生阅历就在那儿。
但就感觉自己不太一样了,我也是一个看完《童年往事》的人了,不一般了!跟去年那个看《加勒比海盗》的人不是同一个人了,哈哈哈哈。
然后就意识到电影技法上的东西,之前永远被剧情吸引着走。像《时时刻刻》,才开始看剪辑多么厉害,包括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核心,三个女人生活的片段,冥冥之中是关联的。这种意识流的表达实在太厉害了!
像冈萨雷斯的片子,你知道它好、反映社会,讲人无法沟通的世界观、人生观,但心里头爱的依然是可以跟你共情的片子。
现在让我回想《巴别塔》的镜头,想不起来了,但我还能想起《时时刻刻》的剪辑,动作和动作的衔接,铃声跟铃声的衔接。
02 跟组生活:场记干不动干剪辑
感谢苏照彬的“大废话”引导我
2009年毕业,那时候人人都想马上做导演,但没几个人能实现。
市场没那么好,大家都信赖香港导演,要么是第五代。我当时其实也不知道市场是什么样的。
就及时去跟剧组了,没见过,得去看看。一开始跟的是吴宇森,他监制的《剑雨》,吴宇森就来了几次吧,导演是苏照彬。
之前我做过一到两次场记,都是胶片电影,特别麻烦,要记光圈,记镜头数。到了跟《剑雨》,就觉得场记太累、压力大,不干。他们说这部做现场剪辑,我就干了。那时候现场剪辑在中国不很流行,主要这片有武打戏,很多大演员,有时今天来拍这个场景,下一次可能要三五天、十几天之后再拍,他们想现场看看上次怎么着了。
我们那时候分的AB组,苏照彬我跟了一阵子,主要就去跟董玮,为动作戏那边服务。
感谢苏照彬导演,我跟他没有相处太长时间,没有分AB组之前,我还在他旁边的小桌剪了几天。
苏照彬
有一天他跟我说,丛丛,你是导演系的,将来想当导演吗?我说想。
他说,告诉你一个秘诀,想当导演,首先得自己去写剧本!
我心里默默想,MD这什么秘诀啊?
他接着说,你看我就是因为自己写的剧本,所以可以码到这么大的盘子,这么多大演员都听我的,如果剧本不是我写的,随时可以被开掉。
虽然所有人都这么说,但他告诉我的时候,内心确实觉得太对了!这么大一个盘子里,导演是最不有名的那个,但大家都愿意帮你,投资又那么多。
你亲眼见到这个道理本身,就会印象很深刻。然后我觉得《剑雨》挺好看的,是被低估了。当时拿到剧本就觉得挺好。后来超期了小一个月,但我们很开心,照样拿钱,无所谓,哈哈哈。
2010年从《剑雨》组里回来,到2012年,这中间不愿意去跟组了,太消耗人。
尤其拍武打戏,半夜12点你在十二月的横店,快冻死了,笔记本电脑冻死机好几次,也不能回宾馆,你回去人家就觉得你不太行,你还要在那儿表示我敬业。
特别感激当时的摄影指导黄永恒给我们电烤扇,帮我把机器烤开,重新工作,哈哈哈哈哈哈哈。
跟组就没有空闲,一睁眼就属于剧组,没法写剧本。我也能开始接一些独立剪辑师的工作了,因为积累了一些资历。那时候什么片子都剪,有时候会更喜欢剪烂片,因为要求不多,很快就完工,哈哈哈哈。
要求多的片子,动辄几年全进去,还要花很多脑细胞帮他解决问题,钱也不见得更多,因为我剪辑主要是为了赚生活费。
写剧本,先写了一个爱情喜剧,就是因为苏照彬导演的几句话。
写完给谢飞老师一看,他说学校准备做一个研究生的计划,你考上之后参加,青影厂和研究生部大概会给你一百万的启动资金。我就说,好。对我自己来讲,学历根本没有用,但为了钱,还是去考了,考上了。每年交两万五的学费,投了计划,拿到启动资金的资格。
研究生我上了五年,因为一直没有拍出毕业作品,毕业延期了。特别担心,问老师说需要多交一年学费吗?老师说不用,我就放心了,哈哈哈哈。我是去年才毕业的。
但那个时候我又成熟了,觉得一百万拍这个爱情喜剧,做梦!想太多!
2013年底,就跟谢老师说钱我先不要了,我想写个文艺片,两三百万可以驾驭的。
这个文艺片就是《送我上青云》。
03 世外险恶:以前稚嫩
自从和社会记者打交道,世界才完整
我30岁的时候有很多的困惑,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当导演,我却没当上?
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却总是徒劳,为什么我学了那么多东西,到社会上都不被认可?
尤其在剧组里,很多人会说,你不抽烟不喝酒,连K都不唱,你这样的女的当不了导演,你得把自己变成男人才能当。
谁想跟你称兄道弟啊,我是要这样才能成为导演吗?
有很多人会给你的意见,五花八门,其实他也没做过导演。总之你会开始进入一种迷惑,那时候身体也出了问题,生了一场病。就觉得,我要停下来好好想想。
其实从小到大从来都没人能帮我,这已经成为一种惯性了。
我很小就出来上寄宿学校,大学更是一个人在外。你在北京打拼,爸妈也帮不了什么。
很搞笑的,我考上电影学院,老家的人就问,你爸妈花了多少钱把你塞进去的?但我想是不是可以把这个钱挣回来,因为是我自己考进去的。
《送我上青云》剧本一开始格局小,像小品文。《弗兰西丝·哈》那种,幽默、高级,好像没很多钱就能拍出来,我就想写这样的东西,那是最初的出发点。
《弗兰西丝·哈》
但我给主角选了一个职业——记者。
2014年、2015年我去做了一些记者的调查,然后世界就被打开了。我去接触了欧阳洪亮,他介绍一些报社的资深员工给我,跟了他们两三周。
我还认识一个记者,蒙古人,和他吃了顿饭。他问我剧本写什么的,说等我采风回来可以好好聊聊。我当时特别高兴,还互换了微信。等我采风回来,没多久,他就因为抑郁症从楼上跳下去了,就在他女朋友出去买酱油的时候。
我没有察觉他有任何不对。
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我觉得记者身上有一种很悲壮的美感,记者都有文人情结,内心清高。他的抑郁症就是因为理想受挫,被现实打击,自尊受到伤害。我为什么说自己成熟了?以前学电影的世界是挺小的,成长环境也挺单纯的。但后来个人体验慢慢扩散出来,。但后来个人体验慢慢扩散出来,。
我认为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孤独是无法解决的。
哪怕有很多钱,很多朋友,很幸福的家庭,但你人生中总是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孤独的。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相处,去面对它,确实比较悲凉。
这些都是我在创作剧本的过程中意识到的,为什么写了那么长时间,确实你的思想在不停地改变。我们是在计划生育下长大的,从小被赋予很多使命,比如取名叫盛男,还有很多同学叫亚男,父母的寓意很简单,计划生育说生男生女都一样,那女儿就要像男孩一样,甚至要比男孩更强。我爸爸做生意,我妈是家庭主妇,童年很多时候,我的第二性征是被抹掉的,就是你要像男孩一样,考好的大学。穿得稍微漂亮一点,父母会说你不务正业。这时候内心是纠结的,我们其实还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只是成长的过程中没人教育我们如何去做一个女孩,如何柔软,如何和男性相处。
但是这些东西在你大学毕业突然就扑面而来了,你怎么还不谈恋爱?为什么还不结婚?
“剩女”这个词就是妇联自己下的定义,27岁以上的单身女性称为“剩女”,但没有“剩男”这个词。我觉得“00后”可以逃离这个魔爪了。
好吧,下面我爆个料。
这个事儿,我第一次跟人说。
我没有跟其他电影记者说过。
04 人生大坎:得癌了
治吧,从性别压抑里总结我自己
2013年考电影学院研究生,体检,校医她用手摸,让我咽口唾液,说你甲状腺里有个结节。
我当时没往心里去,结节嘛,谁乳腺没个增生啊,哈哈。
十一就回家了,满心考虑爱情喜剧是不是要换。结果跟爸妈闲聊的时候说起来,不放心,去看看呗。
市医院就说是癌变,我跟我妈说,放屁,不可能。但心里就打鼓,想是不是真的?我爸说别听青岛的,咱们去北京三甲医院。我自己就回京了,协和、北医大附中,每个大医院都去看了。最后确诊,确实癌变了,左边的甲状腺。
赶紧去看很多书,看这个病多严重。哈哈,还行,是癌症里面特别“幸福”的一种,不需要化疗。有点像其它器官的良性肿瘤,切掉就好。
这个结节在我身上不知道多少年了,扩散很慢,但确实出现了,那就尽快(做手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散出去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电影里有“生死”。
当时已经定了写一个像《弗兰西丝·哈》的剧本,然后我就问我自己,为什么我得这个病?我做了什么?我又没有遗传病,也没有在核放射源污染的地方生活过,那原因是什么?
我就开始看书。有一本很厉害的普利策文学的获奖作品叫《众病之王》,专门研究癌症。
到底病因是什么,就是你内心跟肉体的无法调和,就会生病。起码,我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因为。起码,我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因为。你知道吗,这个病只在女性当中发,90%还是多少,反正非常高。
然后就住院做手术,我把一切安排好之后,才打电话给爸妈。哈哈哈哈,因为第二天做手术需要陪床,实在搞不定了,我爸妈那时候才过来。
我那时候坐在肿瘤医院12楼的落地玻璃窗那儿,外面全是雾霾,就在想,真不能让那部爱情喜剧作为我的遗作,哈哈哈,遗作应该稍微深刻一点。
姚晨知道这事,应该知道吧?哈哈哈哈,你写出来就都知道了。
我从来没跟人讲过这个事情,但我也觉得不怕说,没必要去掩饰。
05 瑕瑜互抵:和大姚闹矛盾,我先道歉!
片子有问题,下次提升
我2014年去的创投,那会儿剧本大概二稿的样子,自己也不觉得好,一直写到2017年3月份定了稿。
有个朋友叫文文(文宇翔),之前一直在聊,后来也是我们片子的联合制片人,她是我们制片人顿河(阎云飞)的电影公司的制片人。
那时候她有个别的项目,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导。我说不行,有个剧本差不多可以开机了。文文就说好,等你开机。
结果到7月,我还没开机。她说你在搞什么,把剧本拿过来看看。她看完说我们老板顿河跟姚晨关系挺好的,可以帮忙递。
后来我才知道是顿河挺喜欢剧本,觉得姚晨适合,托文文问我。
我当时觉得,天呐,有这么一个大牌演员愿意来,我有什么好拒绝的?新导演内心一定是先雀跃一下,哈哈哈哈。
他们问我觉得姚晨行不行?我说选择权在我吗?是我要考虑她行不行吗?我说挺合适的。然后大姚没多久也给回复了,很喜欢。
第一次聊就在她们坏兔子公司,公司的策划也在,顿河也在。有一些她的朋友给剧本提了点意见,大概那么一页纸,我也就看了,没改,哈哈哈哈。
李九霄这个角色的原型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做金融的,也是成功论者。长得比较帅,身边女人特别多,但他不真心用感情。
每天跟你聊成功,不觉得羞耻,我们当然也不觉得,肆无忌惮的谈野心,很可爱。
姚晨与李九霄
我也喜欢袁弘的角色,真的会为这样的角色心动。有好几个女性朋友也很爱刘光明,哪怕他最后反转了,有不好的一面,也依然爱。
我觉得有很多看上去坚强能干的女孩,内心很希望有一片白月光,袁弘就是这片月光。我们希望从烦恼中抽离出来,有一个人可以跟你聊聊人生,聊聊哲学,你也不觉得他在装。
袁弘
这个人物是我从阿乙的小说中提取出来的,我买了人物的使用权。但他在书里是一个应试教育的失败者,最后人生一落千丈。
我先说这戏的缺陷吧,梁冠华那个角色没能捡回来。
梁冠华
比如说,最开始疯子出来是先遇到梁老师和四毛,这是记者跟我讲的真事。
他和一个宣传部长,大胖子,每天聊吃喝拉撒的事儿,一起开车去村里,突然有个老疯子蹦出来,这个领导突然就非常利落地、很漂亮地,下车甩门,然后敬礼。
老疯子说首长好,宣传部长说同志好。老疯子说,报告部长,我们现在安全工作已经完毕,没有任何的问题。部长说,同志你辛苦了,去休息吧。老疯子就去休息了。那个记者就怎么了这是?部长就说,这是我们村一个老疯子,90年代练气功脑子傻了,精神病院一直来抓他,他自残,我就养着他吧,每天过来跟他演两分钟的戏,他特别开心。部长说,。部长说,。
记者就觉得部长很有人格魅力。这些戏都拍了,后来因为片长就剪掉了。
现在我也看到片子当中有一些问题,真的源于我自己不够有经验。
袁弘妻子那个女演员也是没怎么演过戏,让她演到很好,其实需要你自己有更多技巧。这方面自己有点缺失,有很多这样的问题,都是。
我回来反省了好久,关于这片的视听呈现,尤其自己看完,再回去看看那些你不断拉片的经典,你才明白,你不知道自己上手的时候有多惨烈。再说不符合男性价值观的事情,顿河拿到剧本就跟我说过,很有可能这个片子出来口碑两极化,一部分女性很喜欢,同样会有一部分男性很讨厌。我说无所谓。好多人会觉得怎么这里男的没一个好东西,但我内心也很想反一句,这里面的人没有一个完人,盛男和她母亲也不完美。
只是说因为我现在走了女性视角,从盛男的角度来展示,好像我在帮她说话,没有帮那些男的说话。
我们来看《港囧》,如果换一个视角,不从徐峥的视角讲,从赵薇的视角讲,你是不是也觉得片子里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是视角的不同产生的视觉误导,就好像我们突然通过录音机听到自己说话,觉得这不是我。你可以不习惯,但你不能说这不是我。
我没有故意去丑化男性,同时我也没有美化盛男和她母亲,只是剧作上还没有那么老练。
如果我现在再去拍,会不一样,但那时候我想不到更好的处理方法。现在每看一遍心里就嘀咕,但老懊恼也不是个事儿,只能说下一部去改进吧,哈哈哈。
其实大姚跟我想的也不太一样,但是她有她自己的体系,因为她是个太老练的演员了,她有太多自己的人生经历,确实也比我大几岁。
大姚也会批评我的,我们也会有一些闹得不愉快的时候,但都是为了角色而争执。我俩不会完全闹掰,我应该会先道歉的,哈哈哈哈哈。
你刚才说我梗都太梗了,哈哈哈,当年看《加勒比海盗》那些恶习还在,热衷取悦观众。我是这样的人,哪怕我后来说不能拍一个商业喜剧作为我的遗作,但我还是关心观众的。
我总和你说遗作,其实开玩笑的,我这癌的治愈率很高,五年之内的存活率95%。
每五年要做复查,呀,已经五年了,我要去复查一下了。
所以我接下来不再想拍文艺片了,我没法做那种清高的人,就是我拍我的,你喜欢就喜欢,不喜欢拉倒。
我还是想拍爱情喜剧吧,女性观众太需要了,每年有那么一部两部就很不错了。但我之前那个爱情喜剧都是2012年的了,好多梗都过时了,无所谓,那都是练手了。
来源:第一导演 作者:法兰西胶片
编辑:李添奇
责任编辑:李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