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鸭子，你会想到什么？

吃货们想到的一定是烤鸭、酱鸭、盐水鸭等各种美食，而喜欢萌物的朋友眼前浮现的可能是小黄鸭、唐老鸭、可达鸭之类的卡通形象。

不过归根结底，我们在生活中熟悉的各种鸭子形象，大多来源于家鸭，它们在距今三千多年前被人类驯化，而祖先却依旧生活在野外，它们就是斑嘴鸭和绿头鸭。

无论是哪种鸭子，都隶属雁形目（Anseriformes）的鸭科（Anatidae），在它们中，有些主要喜爱浮在水面上觅食，它们会被称为浮水鸭类，有些则喜欢潜水觅食，这就是潜水鸭类。

绿头鸭和斑嘴鸭就属于前者，而后者包括各种潜鸭、秋沙鸭、绒鸭以及海番鸭类。

斑嘴鸭 何鑫 摄

01“这只鸭似乎长得不太一样？”

对于热爱自然的朋友而言，眼下正是观察这些野鸭的好季节。

每年冬天，众多野鸭从寒冷的北方乃至更北的西伯利亚南下，前往南方过冬。

每到这时，观鸟爱好者们便会纷纷前往合适的湿地水域，在寒风中快乐地寻找越冬的各种鸭子们。

越冬的鸭群 何鑫 摄

在上百只的鸭子中辨识出一只不一样的种类常常是观鸟爱好者们津津乐道的趣味和挑战。

猜一猜共有几种鸭子？何鑫 摄

就在最近，长三角地区的观鸟好去处——上海南汇东滩正好就诞生了这么一件载入历史的观鸭事件。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南汇东滩的滴水湖由于具有宽阔而平稳的水面，常常会在冬季吸引众多野鸭前来栖息越冬。

滴水湖的鸭群 何鑫 摄

从2019年11月底12月初就开始陆续有鸟友们汇集到这里观察越冬的鸭类。尤其是元旦前后，先是有观鸟爱好者发现了一只罕见的黑海番鸭雌鸟，它上一次出现在上海是2012年初的事了，而且它累计在中国也就记录过寥寥数次。

所以，这则鸟讯迅速成为上海乃至全国观鸟圈的热点信息，随即便有更多鸟友从全国各地赶来观察黑海番鸭。

黑海番鸭 张华 摄

然而这只集万千宠爱的黑海番鸭不会想到，接下来的几天里它的风头会被另一只鸭子盖过。

在这只个头不大的黑海番鸭周围，还有几只相对没有那么罕见的斑脸海番鸭在活动。当时，大家并没有把它们当做观察的重点，但也都纷纷拍摄下了不错的照片。

宋建跃 摄

几天后，在2020年的1月5日，有观鸟爱好者在鸟友交流微信群中提出疑问，在这群斑脸海番鸭中有一只似乎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混在斑脸海番鸭中的“异类”，它是谁？  李航 摄

02我们发现了亚种？不，它是独立种

“会不会是亚种的差别？”

这只长得普通，一开始并不受关注的鸭激起了大家的热烈讨论。

要知道，在高阶的观鸟爱好者中，除了分辨物种，辨识亚种之间的差别也是一件富有挑战性的工作。这下，大家纷纷拿起手头的参考书籍仔细阅读。

传统上，斑脸海番鸭的学名为Melanitta fusca，原有三个亚种，即M. f. fusca、M. f. deglandi、M. f. stejnegeri。它们分别主要分布在欧洲北部、北美洲、西伯利亚和东亚。相互之间的分布区域重叠范围很小。

的确，和在中国一直有分布记录的斑脸海番鸭stejnegeri 亚种的雌鸟相比，这只个体喙基部的裸区和喙的分界线形状为折线，折角靠近鼻孔上方，而前者的分界线更圆滑，头型也更圆，喙略上翘。

那么，它应该是fusca 亚种的雌鸟？

三种海番鸭雌鸟的面部对比

然而早在20世纪90年代，就有俄罗斯科学家主张将fusca 列为独立的丝绒海番鸭。2006年，英国科学家根据喙的颜色与形状、鼻孔的形状、喙周的羽毛形态、整体羽色、气管结构、叫声性状的连续差异，将fusca 和deglandi 正式列为两个独立的物种，而将stejnegeri 列为deglandi 的亚种。

但其实，stejnegeri 和deglandi 之间也存在羽毛颜色、纹路和气管的差异，它们在共同分布区也不存在杂交行为。于是，到了最近的2019年，它们俩也被分别作为独立物种被世界鸟类名录等承认。

三种海番鸭雌雄对比所以，原来被认为的三个亚种都已经分别独立成为了三个新种。它们的标准中文名分别为：斑脸海番鸭stejnegeri 、白翅海番鸭deglandi 、丝绒海番鸭fusca 。

本次在滴水湖发现的“新客”，便是独立种丝绒海番鸭，它从未出现在中国的鸟类记录里。

就是本鸭 宋建跃 摄

于是乎，这只优哉游哉在滴水湖荡漾的鸭子，并不知道自己就这样成为了中国鸟类新纪录！

而且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的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中，丝绒海番鸭还是易危（VU）级别的物种，种群数量处于不断下降的过程中。

许多鸟友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在自己的硬盘里查看自己拍摄到的照片，原来最早在12月10日，这种珍稀的丝绒海番鸭就已经出现在了滴水湖。

2019年12月10日的丝绒海番鸭 马晓辉 摄

而从12月29号直至发稿时为止，每天都有鸟友拍到它的照片。

跃跃欲试的丝绒海番鸭 宋建跃 摄

甚至还有鸟友发现，早在2013年1月2日，宁波镇海的一只海番鸭其实也是丝绒海番鸭。

追述回2013年的丝绒海番鸭 陈青骞 摄

观鸟的乐趣再次体现，总有不经意间的惊喜发现！

03“眼神不好”跟错了同伴那就在上海过冬吧

那么一定有朋友会问到，这只丝绒海番鸭为什么会从欧洲大老远跑到上海的滴水湖来呢？

正常的话，丝绒海番鸭应该繁殖于欧洲的斯堪地纳半岛、爱沙尼亚东部至俄罗斯的叶尼塞河、西伯利亚中部至哈萨克斯坦。另外还有一个独立的种群分布于土耳其、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

它们的越冬区域应该位于西欧南部海岸线至地中海北部区域，也会出现在黑海和里海。对于东亚地区而言，丝绒海番鸭鲜有记录，之前只有2012年冬季在日本北海道的唯一一笔。

丝绒海番鸭的繁殖地（绿色）和越冬地（蓝色）

图片来源：https://en.wikipedia.org/

其实这就是鸟类迁徙时的一种有趣的现象。对于北半球而言，许多鸟类都会在春夏季回到纬度较高的环北极地带求偶繁殖。而亲缘关系相近的物种，它们的繁殖区域常常也会有少许的交错和重叠。待到日长变短，秋季来临之时，许多鸟儿会集成或大或小的群体一起南迁。

这时，总有一些个体可能是“眼神不好”，跟错了同伴，被近似物种的种群一路“带跑了”。这次的这只丝绒海番鸭，很可能就是跟着隔壁邻居——斑脸海番鸭一家一路来到了上海。

马晓辉 摄

不过大家也不用过于担心它找不到回家的路，待到即将春暖花来之时，它一定会跟着众多的野鸭们再次踏上北返的旅程。兴许当它回到西伯利亚西侧——丝绒海番鸭的传统繁殖地——附近时，自己也会恍然大悟，这几个月可是跟错了队伍，然后再乐呵呵地寻找自己真正的家族成员去了。

图片来源：http://www.seppo.net/

所以，让我们共同祝愿，这只引起众多关注的丝绒海番鸭能够在上海的滴水湖里吃好喝好，顺利回到北方，继续自己的传奇故事，幸福地生活下去“鸭”！

作者：何鑫
编辑：张鹏
责任编辑：唐闻佳

来源：上海自然博物馆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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