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首席记者 王彦
陕西澄城刺绣传承人武麦花有份心愿清单:花一年时间拜访几十位高龄绣娘。她奔走于乡里,想为濒临失传的绣法技艺织就一张抢救性新网;家住青海塔尔寺边的国家级非遗传承人何满也有了新抱负,3月底被选为“研培计划”咨询专家的他,已经促成了年轻的湟中银铜器制作手艺人们赴北京学习的事宜。
今年3月,国务院办公厅转发文化部、工业和信息化部、财政部联合制定的 《中国传统工艺振兴计划》,为“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群研修研习培训计划”(简称“研培计划”) 提供了制度保障。与武麦花、何满相似,过去近2年,因为“研培计划”,全国有5000余名非遗传承人走进大学。校园里,曾埋头于手艺的他们抬眼看周遭,发现好一片新天地。
截至2016年底,中国有39个项目成为世界级非遗,占世界非遗名录的十分之一,这些优秀传统文化使得中国可以跻身非遗大国。同时,中国的非遗保护经验也日益受关注。“‘研培计划’自2015年由文化部和教育部进行试点,2016年全面启动,2017年参与的高校已从57所扩充到78所。预计‘十三五’期间完成培训10万人次。”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艺术史论系主任、该校“研培计划”负责人陈岸瑛说,“能集全国优质教育资源、学术资源为非遗保护保驾护航,这可视为宝贵的中国经验”。
打开眼界,重新认识“‘匠人’二字的伟大”
“研培计划”通常持续一个月左右。其间,传承人一边通过大学的艺术通识教学往纵深里探寻本项目的文化渊源,一边横向与大学教师、专业设计师、海外名家以及其他传承人互动交流。此前,有学者认为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不足以真正改变传承人的生活。也有人担心,当一些曾经“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传承人触摸到时尚脉搏,非遗“原真性”或将遭到破坏。
事实如何? 何满的故事极具代表性。清华大学里,这位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带着困惑而来。“以前在我们家乡,灰头土脸的手艺人总被瞧不起。我见过太多匠人一个个打工赚钱去。在机器能大批快速制造银铜器的时候,手艺人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他告诉记者,这些年国家政策对非遗保护的倾斜,让他感受到暖意。
及至进研培班,听艺术史老师讲中华文化的历史渊源、发展脉络,看精工课专家展示国内外艺术精品,再穿梭于故宫、国家博物馆、工艺美术馆,他说“开了眼界”,更“从心底里觉得‘匠人’二字特别伟大”。研培期满,何满把一个月的所见所闻汇于指尖———他制作的银铜器不再局限于民族或宗教用具,开始贴近实用生活;他40来年的鎏金手艺也不仅仅贡献于寺庙,新开发的拇指大小的转经筒挂饰广受青年喜爱。他本人更与“非遗传承”一起,在家乡受人热捧。目睹变化,徒弟们纷纷立志坚守传承,他的一双儿女也由衷为父亲自豪:出嫁的女儿想回家学手艺,他正在山西攻读硕士研究生的儿子有了把“所学用于非遗”的念头。
在陈岸瑛看来,“当这些传承人跳出原来格局,从中华文化谱系里审视自己所承项目的真正价值,文化自信的增强,对于坚守非遗传承而言,更弥足珍贵”。
长尾效应,让非遗与美丽乡村相得益彰
有一人、一家、一门手艺受益于“研培计划”的,也有一批非遗项目、一片地区因研培班的长尾效应焕然新生。
武麦花是陕西澄城刺绣的传承人。研培班结业,她没直接回家,而是转道邻县挨个拜访老艺人。原来,研培班的导师曾强调,非遗传承要紧的是“秉承传统,不失其本”。想起澄城绣娘们热衷模仿苏绣,她意识到有必要发掘、梳理带有浓郁特色的、真正的澄城刺绣。于是,她向老绣娘讨传统,又从澄城的剪纸、面花等手工艺作品里捕捉相似“血液”。澄城是黄河流域的古老县份,拥有四五千年的历史。武麦花的最新目标是,乘着 《中国传统工艺振兴计划》的东风,让刺绣工艺织成这座黄河古县的人文风景。
类似案例在“研培计划”的一次次回访中涌现。徽墨、湖笔、曹氏宣纸的传承人们从互不相识走进研培班,到缔结联盟开启新旅程。通过“研培计划”,他们受到中国“整体性保护”非遗原则的启发,文房瑰宝重聚首,成品比以往的单品更具特色。钧窑传承人刘红生与徽州菠萝漆传承人俞均鹏也携起手来,他们合作的花瓶曾在2016年北京国际设计周上引人驻足。
“非遗传承人通常身怀绝技,但短于系统学理。”上海公共艺术协同创新中心主任金江波认为,“‘研培计划’让传承人更新理念,能把非遗融入地方重塑和乡村复兴的工程中,让传承从一个人到一个群体,从个体到社区,直至建成非遗村落、美丽乡村。”5月25日,就在新一期研培计划开班的同时,何满带着他的银铜器走进了西班牙,向世界展示青海湖边神奇的“中国非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