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使用镜子当工具的猴子，在镜子前抓自己身上的光点，即通过了“标记测试”。图片来源:《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

本报首席记者　许琦敏

激光笔打出的一点红光，落在一只恒河猴的脸上，在镜子里看到脸上红点后，它居然用手准确抓上了红斑……

当看到这一幕，龚能兴奋得差点跳起来———这说明恒河猴真的具有自我意识，他绞尽脑汁设计的实验成功了！　此前，人们一直以为，除了人类和类人猿之外，其他灵长类动物都不具有自我意识，遑论更低级的动物。最近，这篇论文发表在《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PNAS)上。

龚能博士是中科院脑科学与智能技术卓越创新中心、神经科学研究所非人灵长类研究平台的主任。“自我意识是人类最重要的高等认知功能之一，也是脑科学的一个重大问题，目前还不清楚它的神经机制。”他说，能够识别镜子里的自我，被认为是验证自我意识的有效手段，“如果恒河猴有自我意识，我们就可以用它作为动物模型来研究自我意识的大脑基础了，这可是神经科学家梦寐以求的事。”

对着镜子抓脸上的小红点，不是三岁小孩都会做的事吗?龚能解释，其实一岁的孩子还做不到。人类婴幼儿要到两岁才会明白镜子里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所以能照着镜子把涂在脸上的颜料擦掉、抓脸上的光斑，“对镜贴花黄”，这些都是很高级的脑认知功能———自我意识的体现。

为了测试某种动物是否具有自我意识，科学家设计了一种镜子前的“标记测试”，通过测试，这种动物就被认为具有自我意识。迄今只有人类，以及黑猩猩、大猩猩等少数类人猿通过了测试。

2015年，龚能团队设计出一个方案，让恒河猴通过训练，具有自我意识。不过当时就有专家提出质疑，人类的自我意识是在发育过程中自发产生的，不需要训练。那么，恒河猴的自我意识究竟是被训练出来的，还是本来就有的呢?

为了解开这个质疑，龚能团队重新设计了实验的升级版:他们将恒河猴“学习使用镜子当工具”和“使用镜子来看自己”两部分区分开来。

这次，他们不再将激光点投射到恒河猴的脸部进行训练，而是将激光小红点打在恒河猴身边的硬纸板上，让它只能通过镜子看到光点，然后根据镜子里的影像来追踪并抓到纸板上的红点。“这是教会恒河猴使用镜子当工具，明白镜子里的影像与实物的位置对应关系。”龚能说，当恒河猴学会熟练利用镜子当工具来触摸身边纸板上的小红点后，他们就将红点移到了恒河猴的脸上，学会用镜子的恒河猴，很自然就精确抓到了脸上出现的红点。“后来，我们趁猴子不注意，给它脸上涂了颜料，当它面对镜子时，就会用手触摸脸上的标记，试图擦掉颜料，并用嘴舔或者用鼻子闻它的手指，好像在说‘是什么东西在我脸上’———这就意味着通过了‘标记测试’。”

“原来恒河猴真的具有自我意识，这样我们就可以进一步结合脑电和核磁成像等手段，来研究恒河猴自我意识的神经基础。比如哪些神经环路参与了这个过程?　自我意识从无到有的过程中，大脑活动有哪些变化?”龚能说到这些，就很兴奋，因为该研究为人类认识“自我意识”这一大脑最高级的功能，推开了一扇门。

同时，这个实验也让科学家意识到，哪怕最经典的测试，也可能有它的局限性。就拿镜前“标记测试”来说，如果一种动物无法通过测试，可能只是因为它不会使用镜子，而不是没有自我意识———如果改进或创造新的测试方法，或许人类会发现更多身边的动物朋友，都和自己一样，具有自我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