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断指再植,等待他的就是截肢。”翻着小任的病例,上海第六人民医院东院骨科主任詹玉林舒了一口气。这个小木匠经历了两周多观察期,最近终于度过危险期。同等重要的是,小任的食指也救活了,他还能继续当木匠,全家的生计不受影响。
在距离上海市区70多公里的临港地区,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东院已扎根4年。作为上海郊区三级综合性医院建设项目(简称“5+3+1”)里的一座郊县新建医院,市六医院东院坚持把传统优势学科从母院六院引入,最典型的比如断肢再植技术,这是六院的“拳头产品”。当然,需要断肢再植的病人也并不多,可这里的医生说:“对每个病人来说,遇到了就是事关一辈子的事。”因为这句话,这群医生沉下心坚守着这门老手艺。
与时间赛跑的冲刺开始了
“叮铃铃……”一通急促的电话打到正在查房的詹玉林的手机上。
“詹主任,我接到祝桥镇一个医生的电话,他们在社区接到一个食指被电锯斩断的患者,你看看照片,手指还能救活吗?”六院东院眼科主任严良着急地问。
此时,距小任断指已过去5分钟。小任是装修工,干活时左手食指中节完全离断。根据医生的经验,越早恢复断指的血供,患者手指成活的机会就越大。
“过来吧,救活的希望很大。务必告诉患者和家属要保持断指卫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东院,我们马上手术。”电话挂断,詹主任立刻通知手术室。
患者受伤后约40分钟,抵达市六东院,手术室人员第一时间启动“绿色通道”,与时间赛跑的冲刺开始了。
在詹玉林主任的带领下,骨科成亮医师、熊晓川医师共同为患者进行断指再植手术。他们头戴高倍显微镜,在患者血肉模糊的伤口处,仔细缝合对接着血管、神经,这直接关系到患者手指今后的存活水平、灵活度。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患者手指接上后,血运良好! 手术很成功,但术后48小时内依然是密切观察期,如果出现血管危象,则断指仍可能无法成活。
让人高兴的是,由于患者受伤后1小时内接受了治疗,在几天住院观察中,手指功能眼看恢复得越来越好。
每个骨科医生都需掌握断肢再植技术
断指眼看就救活了,这是小任没想到的事。
断肢再植,是上海六院的看家本领。1963年,全世界第一例断肢再植手术,就是由六院陈中伟教授领衔的。这年1月2日,急诊室来了一名27岁的患者,右手手腕关节以上一节处被冲床冲断,患者和断手被一起送到医院。经过4个多小时的艰苦操作,医生们把全断的血管、神经、肌腱、骨骼进行了对接缝合;术后,又闯过肿胀关、休克关、感染关、坏死关,终使断手再植成功。陈中伟因而被誉为“断肢再植之父”。
1978年,六院于仲嘉教授又钻研出“手或全手指缺失的再造技术”,再度轰动世界,被外国人誉为“中国手”。
此后,断肢再植技术在中国推广、发展起来。但如今,上海乃至全国还在做断肢再植的医院已经不多——因为太辛苦,手术风险高,术后还要度过多重难关,考验医生的技术、耐心和责任心。
断肢再植手术属于显微外科,手术时间长,医生完全在显微镜下操作,一点点修复1毫米左右的血管、神经,堪比微雕,缝针、打结都要小心翼翼。
詹玉林记得,他们当初课后为了训练这门手艺,曾从老鼠脖子上的血管——颈动脉操作。这算是初级训练,3毫米直径的颈动脉算粗的,此后他们挑战老鼠尾巴上的血管,且从靠近身体的尾巴血管,发展到尾巴尖的血管。
以此类推,医生需要训练对接骨头、肌腱、神经、神经末梢等部位,没两三个月勤学苦练,无法练成这门技术。
所幸,历经半个多世纪,六院依然保留着这门手艺。六院要求每个要留在骨科的医生都要掌握断肢再植技术,得把“看家本领”传下去。
上海东南片区的“健康守卫”
坚守“看家本领”,不仅为了肩负学科的使命,更是为了病人。市六东院驻扎在上海东南片区,承担着当地大部分的急救工作,以断肢再植为例,4年里已成功完成16例。
其中,市六东院救治的年龄最小病例只有10岁,这个小朋友趁家长不注意,把手指伸进洗衣机玩,结果卷断了手指。心急如焚的家长把孩子抱到一家三级医院,医生无奈地说:截肢吧。到市六东院,詹玉林坦率地告诉家长:接活概率不高,但我们试试吧。面对小孩被搅得如麻花样的血管、神经,这群医生迎难而上。
一台手术,犹如一场硬仗。所幸,结果是喜人的,小孩的手指接活了。
“对医生来说,截肢是容易的,10分钟,手术结束,但病人的人生就此不同了。断肢再植手术,则需要医生沉下心来,不急不躁。”詹玉林说,扎根临港地区多年,更让他深切地体会到当年医院开办到这里提出的“健康守卫”之深意,因为临港有不少重装备区、产业区,一线技术工人很多,职业伤害难免。如果没有很好的医疗救护,一个家庭可能就此垮掉。
最近出院时,木工小任就激动地说:“如果没有东院骨科团队的高超技术,我的手指就废了,手指对我一个木工来讲就是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