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正是合家欢聚的时刻，松江北九峰小区内，16岁的少女小季在和养母大吵后，选择离开了家。此后，杳无音讯。

 

直到前天，她打来电话，告知被好心人留宿，然后就挂了电话。昨天，母亲王女士已露出悔意。

 

养母：她一定恨死我了

 

王女士住一套普通的一室一厅，客厅饭桌上放着一摞摞书本，“这都是她上学用的书。”

 

走进房里，不到20平方米的房间有两张床，还有两张老式写字台等，款式很旧。其中三尺长的单人床是张木板床，大床上有席梦思，床上叠放着整齐的被褥。51岁的王女士哭坐在单人床上，脖子上还套着固定仪器，脸色很白，人很瘦，“她不要我了，她一定恨死我了，我有残疾，她不会回来了”。

 

记者问：“这张大床是您女儿睡的？”王女士说：“对的，那张床有席梦思，我腰不好只能睡木板床。”女儿小时，她们同睡在这张小床上，直到女儿12岁才分床睡，“因为她会踢被子的，我就让她靠墙睡，我睡在外面，夜里我还给她盖被子。”

 

在小床对面靠墙处也有张相同款式的写字台，上面放着一台电视机。王女士说，这是平日里女儿做作业的桌子，她平时挺好、很乖，“从一个婴儿到现在把她养大成一米七的阳光少女，我真是不容易的”。

 

说起女儿的出走，王女士又流泪了。“事情发生在大年三十的中午，因为女儿将餐桌敲出一个洞，我们开始争吵，一生气大家都口无遮拦，破口大骂，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又划花了她的手背，她反抗，一拳打折我的鼻梁，我痛得大叫起来，‘妈妈的鼻梁骨折了’，一生气我就甩门出去买菜了。可能她害怕了，怕我回来会再骂她，趁我出去时也走了。”

 

20多天过去了，“一直没有消息，我急得到处找，甚至想可能她被拐卖或是发生了不幸。”

 

可能去找亲生父母了

 

“直到昨天，她打来一个电话，说是被好心人留宿，现在也已正常上学，其他的也没说就挂了电话。”王女士指着床前写字台上的字条说，“就这个手机号码，电话用时才1分02秒，等我再重拨打过去，手机已关机，号码归属地为江西上饶”。

 

记者拨打了该手机号，关机。王女士说：“如是江西上饶的话，多数就是去找她的亲生父母了，他们是那里人。”

 

“您女儿是怎么知道自己亲生父母在哪里？”记者问。

 

“我在女儿十个月大的时候领养了她，因为她父母养了多个孩子，我担心长大后如果需要亲属的输血等匹配，所以和她亲生父母签了份协议，上面也留下他们的身份证号码。就是这张协议和收养证都被女儿找到了，所以她才离开了我。”王女士哭着说，“她不会回来了，在我这里受了委屈，她怎么会回来”。

 

说完，王女士伸手拉开抽屉，拿出女儿写的一页日记。里面写着，“她怎么不早点离开呢？如果她离开了，或许我会过得更差，或许也会更好，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会孤立无援。2014年12月29日。”

 

王女士解释说：“日记里的‘她’就是我，女儿一直这样写的，所谓的‘离开’就是让我死，我们积怨太深了。”

 

在2007年，王女士以近10万元的价格买断工龄。平日，虽然也有前夫的补贴，但生活仍然有些拮据。为了增加些收入，她又去松江某学校后勤做杂工，那时，她发现自己腰椎有些异样，直到2008年，她已无法行走，这才去医院动手术，去除了两截脊椎，也花光了积蓄，安装了人工脊椎。

 

一年后，王女士腰椎手术后遗症发作，一直无法长时间站立、坐着，以卧床为主。手术后，她还找了一些散工做，可不幸的是，在2010年上班途中她被助动车撞伤了膝盖，肇事者逃逸，她无力支付医疗费用，造成了她目前不能用力行动。“膝盖是可以治好的，但我没钱。”

 

就是因为这些病痛，造成王女士的生活需要年仅16岁的女儿照顾，比如弯腰拿东西，举竹竿晒被褥，到楼下倒个垃圾等，基本所有家务由女儿一人承担，王女士只能买菜、烧菜、偶尔拖地。时间一长，正值青春期的女儿就有些难以接受了。“因为我经常让她做些家务，她总是顶嘴说不想做，学校同学在家都不做的。可是我们家情况不同。”

 

王女士说，矛盾就是在近两年发生的，都是为小事儿争吵，但从没离家出走的。

 

说到这里，王女士沉默了。女儿不在的日子里，她都是靠家住对面小区的哥哥和姐姐来帮忙照顾才得以正常生活。

 

养父：问题出在前妻身上

 

记者找到小季的养父季先生。他说，农历大年三十上午，女儿发来一条短消息说：“出去避一下，不要回复，我会联系你。”前妻王女士也告诉他孩子离家出走了。当天，季先生报了警。

 

季先生讲，2007年，女儿读一年级的时候，他跟前妻离婚，净身出户，房子、钱都留给母女二人。离婚的原因是无法忍受前妻的吵闹，感觉不到家庭的温暖。离婚后，季先生每月见孩子一次，一般是上午10点左右接出来，一起吃个午饭、逛逛街，下午两三点钟再送回去。最近一两年孩子常说“爸爸，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

 

“初二时，孩子曾经离家出走过一次。”季先生回忆，当时女儿用公用电话打给他，放下电话，他马上打回去，但看电话的人说，孩子已经离开。

 

他要了地址跑过去，半小时后，在附近马路上找到女儿。问女儿为什么离家出走？女儿说，前妻让她买萝卜，她买回青菜，结果就受到言语羞辱，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记者问及小季最近一次离家出走的原因。季先生认为，问题主要出在前妻身上，她的吵闹、打骂让孩子无法好好生活，才选择离家出走。

 

他说：“这一次，女儿错拿了前妻的钥匙，和同学去图书馆看书了，就这么点小事，就把女儿打得遍体鳞伤。大年三十，哪个15岁的孩子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亲生父母？人家未必认她，她哪来的勇气？是被我前妻逼的。”

 

说起女儿在学校的表现，季先生说“很好”，老师要发展她入团，但前妻却向老师说了很多女儿的坏话，不让她入团。前妻还曾经放煤气自杀，要与女儿同归于尽。他总结说，跟前妻一起生活很恐怖。

 

学校：希望孩子早点回校

 

吕小姐是王女士的侄女，她告诉记者：“我阿姨脾气的确不好，但没有虐待孩子。因为阿姨腿脚不方便，经常让小季做家务，但不会打她。”

 

“阿姨现在也很后悔，当初不应该老是骂孩子。小季从小很乖，阿姨出车祸后，都是小季照顾她。小姑娘正值叛逆期，家里经济条件又不太好,产生逆反心理也是正常的。”

 

为找小季，吕小姐曾联系到小季的同班同学兼好友。从她口中，吕小姐了解到，小季的性格有点偏激，寒假补课时，她还好好的，不知道小季去哪儿了。她建议小季妈妈真心悔过，改改脾气，出去找找孩子。

 

小季是初三学生。她就读学校校办主任向记者介绍，孩子出走的事情发生在寒假，新学期没来上学。她的家庭关系比较复杂，校方都是了解的。事发后，校方与孩子的监护人、她的母亲进行过多次沟通。为保护孩子隐私，校方不肯多讲，只是希望孩子早点回家、回学校继续学业。

 

母亲

 

“如果联系到我女儿，告诉她，妈妈很想她，妈妈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但我还是爱她的，希望她还能回到这个家来，她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不能没有她。”

 

女儿日记

 

“她怎么不早点离开呢？如果她离开了，或许我会过得更差，或许也会更好，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会孤立无援。2014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