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的根柢何在？而哪些又是我们所处的文明的核心价值？日前，姜义华教授接受本报采访，围绕中华文明的价值、中华文明的复兴与世界秩序的改变等问题展开讨论。

编者按：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同志在一系列重要讲话中，深刻阐述了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主题的中国梦。中国梦深深扎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沃土之中。 没有文明的继承和发展，没有文化的弘扬和繁荣，就没有中国梦的实现。习近平同志指出，要认真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大力弘扬以爱国主 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深入挖掘和阐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的时代价值，使中华优 秀传统文化成为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要处理好继承和创造性发展的关系，重点做好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因此，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实现中 国梦的精神力量，广泛开展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宣传教育，是我们当前面临的重大理论和实践课题。为此，本刊特推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价值系列访谈”。

认清过去，是为了更全面地了解今天，更好地走向明天，而绝不是回到过去

文汇报：随着中国国力不断增强，中国发展的经验、民族复兴的进程等越来越受到全世界的关注。我们一直强调，中国的发展要坚持走自己的道路。请您从文化的角度谈谈，“自己的道路”的独特性何在？

姜义华：世界上每一大文明都在走自己的路。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研究了世界各种文明，发现每一个文明在建立统一国家、统一宗教和统一教会、应对内部挑战 者、应对外部蛮族入侵上，有共同之处，但实际过程又非常不一样。它们所走的都是自己独特的道路，各自的命运因此也很不一样。人们对此似乎并无异议。为什么 会对中国坚持走自己的路要提出责难呢？恐怕还是基于根深蒂固的欧洲中心论。去年，我有一篇文章专门讨论马克思为什么在他去世前几年花了那么多宝贵的时间专 门研究东方各国及西欧的历史。马克思1877年11月《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批评俄国自由主义民粹派思想家米海洛夫斯基对唯物史观和《资本 论》的曲解时指出：“他一定要把我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一切民族,不管他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 走这条道路，以便最后都达到在保证社会劳动生产力极高度发展的同时又保证人类最全面发展的这样一种经济形态。但是我要请他原谅。他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 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马克思强调了他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具有很大的独特性，不应该也不可能将它套用到世界其他所有地区、所有民族。 世界其他地区、其他民族历史究竟是如何发展的，需要对它们作独立的、专门的研究。这应当是推动马克思集中最后的精力从事人类学和历史学研究的直接原因。他 的《历史学笔记》用编年史形式，对于公元前1世纪至17世纪历史作了全面梳理，说明了是什么样的历史传承，什么样的文化积淀，什么样的政治、经济、社会结 构，同欧洲以外世界什么样的交往，使欧洲特别是西欧走上了资本主义这样一条发展道路，形成欧洲独特的国家制度、国家政策和国家关系。今天，对中国要“走自 己的路”表示质疑，事实上是继续强行将欧洲尤其是西欧历史发展的道路套用到世界其他所有地区、所有民族，强行套用到我们这样一个巨型国家、巨型民族、巨型 文明。

文汇报：在经历了经济高速发展之后，中国人如今似乎在寻求与历史根基和深厚传统的重新联系，越来越多知识分子希望从儒家学说寻求借鉴，以应对社会各种弊病。这是否能被视为儒家的复兴？

姜义华：对中国历史根基和深厚传统的重新审视，是中国经过百年艰苦探索，终于发现中国必须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的必然结果。

寻求历史根基和深厚传统时，要全面了解先前世代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制度文明的各种成果。中华文明是一个博大精深的文明，它在上述三方面都有自己独特创 造，用儒家学说来涵盖或代表中华文明，那是以偏概全。即以思想学术而论，先秦诸子中，影响中国几千年历史实际生活的，除儒家外，还有道家、墨子、法家等各 家；汉代盛行一时的阴阳五行学说、魏晋玄学、隋唐以后的佛学等，都非儒学所能概括。宗教中，除佛教外，还有道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基督教及形形色色的民 间宗教；在佛教中，除汉传佛教外，还有藏传佛教、南传佛教。纵观中华文明，除表现农耕文明要求的思想学术外，还有表现广大游牧文明和山林农牧文明要求的思 想学术。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学一度成为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但儒家学说的实际影响不宜夸大。汉代“独尊儒术”之前，黄老思想影响更大； “独尊儒术”之后，阴阳五行之学及谶纬之学更盛极一时。唐宋以后，以儒家经典科举取士。但道家思想、佛学一直保持广泛影响。明清以后，又有西学输入。在历 代政治生活中，法家一直举足轻重，两千年来的郡县制，“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的宰辅制度，构成社会稳定基础的小家庭制度，都源于法家；在民 间，墨家思想则一贯潜行而不露。因此，将中华文明概括为儒家文明是很不确切的。

诚然，新儒学今天声势很大，可是，所谓新道学、新法家、新墨 学、新佛学也不容忽视。其实，这既不是传统儒家的复兴，也不是传统道学、法家、墨学及佛学的复兴。这一趋向的真正意义，在于人们批判性地重新认识中华文明 几千年来所积累的各种文化资源，是为了比较直接和准确地了解中国人的信仰、中国人的智慧，了解这一文明的内在张力。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人们热心研究西方 各派学说，热心研究世界其他文明的思想文化资源，其实也是为了帮助我们更深刻地了解中国人的信仰和智慧，了解这一文明的内在张力，当然也可用以帮助我们了 解自己的不足。认清过去，是为了更全面地了解今天，更好地走向明天，而绝不是回到过去，陶醉于昔日的辉煌。

文汇报：您如何看如今传统文化的复兴？仅仅是一种学术话语体系中的再度彰显，还是作为生活传统的复兴？

姜义华：这其实是一个中国文化的传承与再创造问题。我们都承认，人类物质生产的发展是一个自然史的过程，人类精神生产的发展实际上也是一个同样的自然史 过程。一百多年来，我们常常忽视了这一点。先是全盘学习西方，以为将西方的文化直接移植到中国来，我们就可以很快与西方并驾齐驱；后来，又全面学习苏联， 以为将苏联文化直接移植到中国来，我们就可以建成一套全新的无产阶级文化。“文革”的发动又是在彻底扫荡一切旧思想、旧观念、旧文化、旧制度的名义下，全 面否定了中国传统文化。实践一再证明，所有这些做法都根本违背了精神生产的发展是一个自然史过程这一客观规律。

人类自从走出蒙昧与野蛮阶段、 进入文明阶段之后，精神生产便成为每一文明依以存在的命脉。中华文明从诞生起，就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语言和文字，形成了与这一文明一直相依为命的独特的价值 体系、抒情体系、审美体系，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传统文化。但传统文化并非几千年来一成不变，而是一直在发展，在变迁，在传承中不断吸取各种外来的文化营养， 不断创新，在变迁与创新中又坚守着自己独立的秉性。

今天所谓“传统文化的复兴”，实际上是表明，人们已经觉悟到只关注物质生产的发展或制度生 产的变革是不行的，而开始真正重视自身的精神生产，并开始走出了简单化地移植外来文化、复制外来文化那样一条道路，开始注意尊重精神生产的自然史过程，努 力在传承与创新中建设和我们这个时代相适应的中国自己的文化。

文明的自省、自觉和自信，就是以主人公的态度更主动、更积极地融入世界

文汇报：中国自近代以来曾长期处于落后挨打的局面，在此过程中许多志士仁人积极向西方学习新思想、新文化，以期师夷长技以制夷，这在中国近代化过程中起到了推动作用，但也不乏弯路和挫折。我们如今应该如何处理发扬中华传统文明和吸收其他先进文明成果的关系？

姜义华：世界范围内所有先进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制度文明的成果，都值得我们认真学习、借鉴、吸收，但是，像历史悠久、从未中断的中华文明这样一个巨 型文明，中国这样一个巨型国家，中华民族这样一个巨型民族，照抄照搬其他文明、国家和民族的现成经验、道路和模式，都不可能真正成功。一代又一代人在创造 自己的历史，但是，无论历史创造者自身，还是人们用以进行历史创造活动的物质的、精神的、制度的资源，都是先前世代历史发展演变的结果。人们只能在有限的 范围内一方面延续先辈的活动，一方面改变外在条件，改变自身。一百多年来，先进的中国人一直在努力寻找真正适合国情的发展道路，也曾为此付出昂贵的代价，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是在革命与战争中终于寻得中国自己的道路的胜利；改革开放与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则是在经济与社会成长中终于寻得中国自己的道路的 胜利。而如今重新审视中国历史根基和深厚传统，是为了我们在未来的发展中在这一点上更清醒，更自觉。

文汇报：在世界的多元文明构成中，中华文明在当今世界格局中有怎样的地位和意义？在欧美为主导的世界列国秩序中，中华文明与西方文明之间是否存在一种冲突的紧张感？中国文明重新寻求出路是否可期？

姜义华：冷战刚结束，美国政治学家亨廷顿便预言，未来世界将迎来文明冲突的新时代，文明的冲突将主要在西方文明、伊斯兰文明和儒家文明之间展开。稍后， 他将当代世界分作九大文明，除以上三大文明外，还有俄罗斯文明、日本文明、印度文明、佛教文明、非洲文明、拉丁美洲文明。西欧、北美、澳洲为西方文明，北 非、西亚、中亚、南亚、东南亚为伊斯兰教文明，非洲中、南部和拉丁美洲分别为非洲文明与拉丁美洲文明，所谓佛教文明，则包括中国西藏及蒙古、泰国等地区。 这九个文明纵横交错的复杂关系，将决定世界的前途。

经过近400年来殖民主义扩张，欧洲殖民者消灭了安第斯和中美洲文明，征服了非洲文明、印 度文明和伊斯兰文明，并使中国也屈从于西方的影响。这一历史进程，使不少人便以为西方文明远远高于其他所有文明，并最终将会替代其他所有文明，世界其他各 种文明所固有的核心价值都应予以摒弃。其实，这只是400年来世界历史演变的一面，被消灭、被征服、被渗透的各种非西方文明为维护自己继续生存的权利，为 争取自己继续发展的权利，为保持自己所固有的作为文明之魂的核心价值，斗争从未止息，这是400年来世界历史演变的另一面。今天世界八大文明共存共处的事 实，充分证明，世界其他文明对西方文明的从属只是暂时的、部分的，西方文明和世界上所有其他文明，按照汤因比的说法，本质上原就是等价的。

在 世界这一总格局之下，中华文明的根本立场，就是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和发展道路多样化，致力于推动不同文明之间平等交流、相互借鉴、共同进步，使各国人民都 能够共享世界经济科技发展的成果，各国人民的意愿都能够得到尊重，各国能够齐心协力推动建设持久和平、共同繁荣的和谐世界。

文汇报：中华文明的复兴和中国融入世界，这两者是否矛盾？在现在的全球化格局下，如果中华文化顺利迎来复兴之可能，您认为会是一种什么形式的复兴？

姜义华：经济全球化和世界多极化是当今一个重要特征。经济全球化最初伴随着西方殖民扩张和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的形成而开始，中国和其他许多地区、国家被动 融入世界，很长一段时间中一直处于屈从于西方文明的地位。经过艰苦卓绝的长期努力，非西方的各种文明一一崛起，并已实际上深刻改变原先的世界秩序。所以， 中华文明和其他众多文明的复兴，所改变的只是原先全球竞争、全球控制、全球治理的态势与方式，以足够的自省、自觉和自信，避免继续屈从于西方文化霸权主 义、文化帝国主义、文化殖民主义，心甘情愿地继续做它们的文化俘虏。这种文明的自省、自觉和自信，并不是拒绝融入世界，而是以主人公的态度更主动、更积极 地融入世界。

在应对世界三大困境的挑战方面，中华文明应能够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

文汇报：中华文明的哪些价值最能在当下重新焕发光彩？哪些核心价值是最值得如今的发展中中国继承的？

姜义华：中华文明贡献世界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价值观念，就是中国人自古就主张“和而不同”。不同，就是确认世界各个文明、各个国家的差别是绝对的，强行消 灭这些差别是办不到的，唯一可行的就是彼此之间通过互相了解，达到互相理解，实现互相谅解，达到互相和解，这就是“和而不同”。孟子说：“夫物之不齐，物 之情也。”近人章太炎在诠释《庄子·齐物论》中“齐物”这一概念的意义时说：“齐物者，一往平等之谈。详其实义，非独等视有情，无所优劣。盖离言说相，离 名字相，离心缘相，毕竟平等，乃合齐物之义。”所谓“离言说相，离名字相，离心缘相”，就是摆脱或超越某些政治家、哲学家们制造出来并被宣布为具有普适性 的那些概念、观念、标准、规范、公理，承认万事万物的差异本是客观存在的，它们各有其存在的必然性、合理性，都具有独立自主、不受外来控制、压迫而存在和 发展的自由，这才是真正的平等。既然“物之不齐”是不可否认的客观事实，就决不应“执守一时之见，以今非古，以古非今”，“或以异域非宗国，以宗国非异 域”。处理不同文明之间的关系，从文明冲突走向不同文明共同发展，这些见解应当是具有启发性的。

文汇报：世界历史发展到今天，人类面临一些普遍的困境。请您简单谈谈困境何在？中华文明又能为解决困境提供怎样的智慧？

姜义华：世界范围内，发达国家、中等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差异与冲突，或已经实现现代化甚至已进入后现代的国家、正在走向现代化的国家、基本上或 还保存着不少前现代成分的国家之间的差异与冲突，或通常所说的东西方之间、南北部之间的差异与矛盾，特别是采用资本主义方式实现市场化、工业化、城市化、 世界化的模式，和采用非资本主义方式实现市场化、工业化、城市化、世界化的模式之间的差异与矛盾，是困扰着当今人类的一大问题。

困扰着当今人 类的另一大问题，是全球范围内都出现了“道之以利，齐之以律，民多欲而上下交征”的局面。物质欲望被激发、被释放、被纵容，自我主义、消费主义、享乐主 义、纵欲主义、拜金主义以及对生态环境肆无忌惮的破坏自由泛滥。为了获取更多更大利益，上下之间交征，相互之间交征，不同地域之间、不同利益集团之间、不 同族群之间，都交相争夺。利益压倒一切，不可避免地会导致社会新的两极化、多极化取向骤然加剧，引发一系列新的社会矛盾与社会冲突。

困扰着人 类的第三大问题，是网络时代迅雷不及掩耳地到来。网络使人人在虚拟世界中成为自主体，同时又使人们在虚拟世界中高度世界化；网络又以其信息的量大、快捷、 纷繁复杂，对整体性、稳定性、确定性进行了全面冲击，造成利益个别性、临时性、变动性成为主宰，而导致社会自身碎片化；网络还从根本上动摇了社会意识单一 化时代以传播者为主导的观念传播方式，越来越为交互性的意见传播、实时动态性的意见反馈、高度个性化的交互传播所取代，由此构成一种全新的网络“舆论 场”，而这一网络“舆论场”则为种种非历史的、非逻辑的、非理性的、爆发式的、情绪化的欲求广泛地蔓延，以及个人情绪化发泄和集体超理性狂欢地交汇，提供 了异常广阔的空间。

面对这三大困境，世界各大文明都在运用自己的智慧，寻求突破的路径。我以为，中华文明所倡导的“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民有耻且格”，所坚持的民为大本、以义制礼、和为达道、天下文明这些核心价值观念，在应对三大困境的挑战方面，应能够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

文汇报：西方学界过去强调欧洲中心主义，但是这种视角慢慢在转变，在瓦解。比如历史学科现在很强调全球史、文明史的角度。在此转变过程中，中华文明自身经历着怎样的过程？古老的中华文明的复兴会对世界文明的总体格局产生怎样的影响？

姜义华：跨文明的全球联系，一直是中华文明前进的重要动力。汉代同西域文化的交流，汉、唐同印度佛教文化的交流，蒙元同伊斯兰文化的交流，明、清以来同 西方文化的交流，都给中华文明发展注入了新的动力。跨文明的全球联系，也离不开中华文明的贡献。匈奴和突厥西迁，蒙古大帝国建立，改变了欧亚大陆的政治地 图；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成为推动东西方经济和文化交流的通衢。当然，今天全球化的程度已千百倍于往昔。欧洲中心主义的瓦解，是欧洲殖民主义、霸 权主义瓦解的必然结果。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绝非以所谓中国中心主义取代欧洲中心主义，因为中华文明从来没有欧洲那样的同资本主义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殖民主 义、霸权主义传统。中华文明经历过被列强的殖民主义、霸权主义任意欺凌的深重苦难，所以，深知不同文明平等相待、友好交往的可贵。随着中国国力的进一步增 强，中华文明将有更大的能力推动不同文明之间的平等交流，通过相互借鉴，取长补短，实现共同进步，建设一个持久和平、共同繁荣的和谐世界。

姜义华教授在其近作《中华文明的根柢》一书中指出：中华文明的根柢是民族复兴的核心价值。他对书名中“根柢”一词的解释是：根有多种，有主根，有支根，还有大量须根。根柢，就是那主干根。

如此，则中华民族的根柢何在，而哪些又是我们所处的文明的核心价值呢？

姜义华教授认为，中华文明在世界原生型文明中是唯一一个延续五千年而不中绝的巨型文明，依靠的是三大根柢：大一统的有效的国家治理，将农耕地区、游牧地 区、山林农牧地区成功地整合在一个统一体中；家国共同体使国家治理成功地和家庭、乡里及广泛存在的各种社会自组织的自我维系结合为一体；政治的、经济的、 社会的、文化的责任伦理作为中华文明的核心价值，成功地使这一文明始终保持强大的凝聚力、生命力、再生力。这三大根柢使中华文明明显区别于世界上其他众多 文明中统一国家难以长久维持、将终极关怀寄托于彼岸的统一宗教难以解决世俗冲突以及无法应对内部挑战者造反和外部游牧族入侵的命运。

谈到中华 文明的核心价值，他归纳了三个方面：中华文明政治伦理的核心价值是“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经济伦理的核心价值是“以义制利，以道制欲”，社会伦理的核心 价值是“中为大本，和为达道”，天下伦理也就是文化伦理的核心价值是“德施普也，天下文明”。这些核心价值不仅见之于经典文献，更深深存在于世世代代人们 的心中，成为人们判断是非、评价优劣的基本准绳。在经历了经济高速发展的阶段后，今天的中国更加重视寻求与历史根基和深厚传统的联系，中华文明的核心价值 也在新的时期焕发出全新的光彩。

日前，姜义华教授接受本报采访，围绕中华文明的价值、中华文明的复兴与世界秩序的改变等问题展开讨论。

文汇报记者 任思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