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诗歌中乡村主题的数量很多,但很多是伪乡村的,作者并没有真正站在主人公的角度感同身受。他和主人公之间永远隔着一层玻璃。当代诗歌应当努力打破玻璃,听到外面的喧嚣,还原生活的真实。”诗人谷禾在其新作《北运河书》对谈会上如是感慨。日前,围绕诗歌如何反映现实,书写乡村经验及底层生活,人工智能写作下诗歌的未来等内容,著名诗人、评论家臧棣、敬文东、张光昕等人与谷禾展开对谈,带领读者感受诗歌魅力。
用诗歌书写、见证乡村底层生活
中国文学素来有书写乡村的传统。其中既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般的田园牧歌,也不乏杜甫“三吏三别”对底层人民苦难的描述。进入当代,以流沙河、海子为代表的诗人长期倾心描写乡村,为读者留下众多经典诗篇。新时期社会转型中,乡村不再,反映在诗歌上,表现为浓厚的挽歌、怀旧气息。
▲谷禾
作为生长在周庄定居在北京的“70后”,谷禾的生活轨迹代表了同时代诸多诗人。在地理位置上,他们完成了从农村走向城市的迁徙,但从文学位置上来说,他们拥有“外乡人”和“新城市人”两种身份标志,呈现出一种对故乡无法返回又难以离弃的精神姿态,是嬗变的现代进程中乡村灵魂寄居于城市文明的典型代表。谷禾用“故乡的陌生人,异乡的陌生人”形容这种身份尴尬。“通州也好,运河也好,它代表的就是我的现在。我有时候突然想,周庄过若干年,村庄成为空村,房子成为空房,慢慢这个村庄会消失。”作为一个从周庄走出来的村庄人,他认为自己有责任和义务记录几十年来的乡村变化。
在敬文东看来,他和谷禾等同龄人可能是中国最后一辈有农村经验并进行大规模描述的人。“比我小10岁的诗人可能也有农村经验,但这些很少出现在他们的诗歌里。”臧棣则认为,当代诗人写乡村,往往取材底层劳苦人民,将乡村与苦难划等号,进行简单的二元对立。“当代诗人写底层苦难,有的时候更像跟苦难‘撒娇’,写作中夹杂着‘简单的煽情’和‘失控的愤怒’。 ”臧棣感慨,这些走马观花式的感叹,缺少对生活的体察和对现实生存的感悟,不够厚重。针对这个观点,谷禾深有同感,“当代中国诗歌中乡村主题的数量很多,但很多是伪乡村的,作者并没有真正站在主人公的角度感同身受。他和主人公之间永远隔着一层玻璃。”张光昕认为,当代诗人需要打破这层玻璃,真正以乡村视角感受当地人民的生命,通过写作表达人文关怀。
▲对谈会现场
“实打实”的现实主义诗歌无法替代
“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回应时代的呼唤,是诗人的天职。在民族危亡和社会变革的每个历史时期,中国新诗都产生了代表性的诗人和里程碑式的诗篇。从“五四”时期、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及至新时代的当下,现实主义诗歌从未缺席。
谷禾非常推崇杜甫现实主义的诗史写作,他指出当代中国诗歌的重要问题,在于缺少历史。诗人邓一光曾严肃地告诉他,“你们不但是诗人,还是公民,有责任、有义务用你们的良知,用你们的笔,用你们的责任感在媒体上、杂志上留下这个时代的印记。”这番话对他产生了重要影响。臧棣指出,好的现实主义诗歌不但要提供历史记忆,还应该提供文化记忆。“在这个伟大的时代,我们尤其需要这些普通的诗歌来书写和见证我们最普通、最底层老百姓的生活和命运。”
▲对谈会现场
上世纪80年代,现代主义诗歌潮流在国内兴起。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在新媒体的助推下,诗歌数量愈发惊人,呈现出繁荣与杂芜并存,多样与无序同在的景象。在敬文东看来,诸多诗人将创作的目光转向了对技术的苦苦追求和磨练。李壮认为:“当下诗歌很多在修辞技术上非常好,但充满穿透力的实打实的作品不是很多。”所谓“实打实”,在臧棣看来,就是要有精神内核,诗歌需要穿透表层,深入展现生活的复杂面,人民不屈不挠的意志精神。
近年来,人工智能不断兴起,“微软小冰”甚至推出了现代诗集《阳光失了玻璃窗》,引起广泛讨论。当记者提问如何看待人工智能写作,以及人工智能会如何影响人类的文艺创作时,在场诗人、批评家均表达了对人类文艺创作生命力的自信。在李壮看来,艺术的本质是一种创造,个性化是人类创造的生命。“当我们读经典时,作者所呈现出来的不仅仅是词语和技巧,背后更重要的是与词、与技巧相关的不可替代的个人体验。”单纯从技术层面上,或许人类并没有很大赢面,但小冰们再如何创作,终归是词语得组合,记忆、情感和爱,这些能够在读者心里留下深刻烙印的东西,是技术无法达到的。“不管技术复杂到了何种程度,回归到根本,诗应该让我们变得温暖,让我们觉得有点热乎感。”敬文东说道。
作者:本报驻京见习记者吴金娇
图片: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供图
编辑:陆正明
责任编辑:江胜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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