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岁的陈爱莲翩翩起舞
等在陈爱莲先生位于北京市爱莲舞蹈学校内的家门前,猛一抬头,便看见先生步履如风地走来,她腰杆笔直,留着干练的碎发,秀气的小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整个人容光焕发。
“您现在依然坚持每天练功吗?”“是啊!“她脱口而出,顺便点开了手机里的相册:里面都是她近来练功的照片,下腰、踢后腿、搬前腿……每个动作都标准利落,身体像柔软的缎带,难以想象这是一位80岁的舞者。
对舞蹈,陈爱莲有永不熄灭的热情:“我将舞蹈融于生命,每天练功,每天学习,所以今天还能站在舞台上。”这份挚爱也转化为责任与使命感,她甘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下海创办自负盈亏的艺术团和民办舞蹈学校,将专业舞蹈带到民间,让舞蹈传承后继有人。
有人曾问陈爱莲,为什么多次复排舞剧《红楼梦》,是不是对林黛玉这一角色情有独钟?
“情有但不独钟,我不光热爱林黛玉,也热爱我出演过的所有舞剧的角色。”陈爱莲答道。事实上,痛心于诸多优秀民族舞剧或彻底流失、或后继乏人,她不光想过复排《红楼梦》,也想过复排自己曾演过的舞剧《鱼美人》《文成公主》《小刀会》《牡丹亭》等等,但都苦于财力人力有限,或找不到精通中西舞蹈的男演员而只得作罢。
“西方的《天鹅湖》跳了100多年,中国有哪部这样的传世之作?”陈爱莲对民族舞剧的传承忧思关切:“这些年我国优秀舞剧的传承有所缺失、有所断层。没有创新就不能前进,但创新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就是必须继承优秀传统这一基础。”
现在演出的舞剧陈爱莲也看过不少,但有时会看不下去。她发现表面的繁荣下掩盖的是浮躁:一部剧投下去好几百万元,没演几场就匆匆收摊,就为了评个奖;真诚而犀利的文艺评论少之又少,大多是吹喇叭、抬轿子……对艺术有着严苛追求的她似乎与这一切都格格不入。
其实,说起艺术与商业、与民间的打交道,陈爱莲有不少发言权。上世纪80年代,国家号召文化艺术体制改革,但当时很多人不理解改革的必要性,更不愿意先站出来,听到陈爱莲赞成改革,便对她说:“你行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性格执拗的她下海成立了新中国第一个以舞蹈家个人名字命名的“陈爱莲艺术团”,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经营舞蹈艺术团的几十年间,陈爱莲硬是从一个舞蹈家变成了劈山架桥、身兼数角的团长,一边跟民营企业打交道、拉赞助,一边带着团队到各地演出,到过深圳的歌舞厅,也登过小县城里的破旧舞台。有时候演出匆忙,刚演完上一场,妆来不及卸、衣服来不及换就狂奔到下一个演出地,疲劳又狼狈。
在波涛汹涌的文艺市场中,陈爱莲终于“踏出一条路”来。她的艺术团不仅赚得了第一桶金,还一直发展到了今天。更重要的是,她和团队把专业舞蹈带去江湖民间,让人看到“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也可以相映成趣。
1995年,听了国家领导人关于发展职业教育的讲话,深受触动的陈爱莲再次赶先,投资创办了北京市爱莲舞蹈学校,把多年的舞台实践编成教材,悉数传授给学生。当初为建这所学校,她花光了艺术团赚来的所有积蓄,钱不够,又卖掉了准备给两个女儿做结婚嫁妆的两套房子。如今,这所学校已经走出了2000余名舞蹈专业人才,其中有许多在舞剧里做了主演,拿了大奖。从致力于民族舞剧的恢复到舞蹈艺术的散播与传承,陈爱莲就像一名燃灯者,让舞蹈艺术的光亮穿越时空的区隔,照耀得广大、持久。
陈爱莲常想,人总是要走的,但有很多东西带不走。她说这世上有两个陈爱莲,“一个是艺术的陈爱莲,一个是肉体的陈爱莲。我不能跟着人肉体的消失而消失,我要让舞蹈艺术永放光彩。”如今,她最强烈的愿望便是“当一个肩膀”,承载无数的学生前行:“现在,我就当个肩膀。我愿意托举太阳,托起希望。”
作者:文汇报驻京记者 彭丹
实习编辑:吴金娇 编辑:赵征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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