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跨省甄别”,上海市救助管理二站把受助者送回了阔别8年的家。(二站供图)
本报记者 钱蓓
互联网怎样改变中国?不要只看到创业、风投、估值。目前,已经有一些了不起的“O2O应用”出现在人们想象不到的领域———比如流浪救助。过去单靠全国2200多个救助管理站负担的流浪人员救助事务正因为互联网而得到数亿公众的支援,大量流浪者的命运因此改写。
上海市救助管理二站昨天举办了一场行业研讨会,来自多个省市的救助管理工作者不停提到“互联网+”“今日头条”“全国救助寻亲网”,它们前所未有地提高了流浪人员的救助甄别效率。但互联网并非万能,仍有太多“无名氏”不能被信息高速公路送往家园,从业者们应对的方法是另一种“联网”———联通原先被割裂的线下救助节点,形成“连锁救助”。
互联网企业用技术和用户“寻人”
人是社会性动物,总沿着由家庭、职场等社会关系组成的轨道生活,流浪乞讨人员就像脱了轨,流散到社会各个角落。全国2200多个救助管理站,专门负责救助流浪乞讨人员。能查到信息的,帮他们回家;查不到的,让他们在站里住着,住一天两天的有,住了十年二十年的也有。
目前,全国的救助管理站共住着5万多人,他们大多说不出家在哪里。茫茫中国,寻亲就像大海捞针。过去,甄别流浪者身份主要靠有限的工作人员人工查询;最近两年,擅长“全民行动”的互联网提供了新的平台,提升了救助效率。
今年元旦,民政部开发的全国救助寻亲网上线,各地流浪救助站接入平台,集中发布寻亲公告,上半年通过这个网站寻亲成功的有456例。
市场化机构也推出了众多寻亲平台,今日头条在2016年2月启动“头条寻人”公益项目,根据今日头条联合中民社会救助研究院发布的《中国老年人走失状况白皮书》,截至9月6日,“头条寻人”已推送3142条寻人信息,成功找回602人。
“腾讯有‘中国儿童失踪预警平台’,阿里巴巴跟公安部合作推出了‘团圆’项目。互联网公司试图用精准定位推送技术去找到走失者,也就是根据走失者失去联系的时间长短,在地图上画出一个行动区域,然后向区域内的用户推送走失信息。”上海市救助管理二站员工张轶说:“全国近14亿人,微信用户有5.5亿、今日头条用户有5.3亿、‘团圆’使用的高德地图下载量超过5亿。互联网巨头凭借巨大的用户量和精准技术迅速走在了寻人服务的前列。”
线上发布信息,线上线下合作找人,最终以线上匹配成功为终结,颇有点“O2O”味道的寻人流程很快被流浪救助部门掌握了。南京市救助管理站新制定了“救助对象寻亲服务工作流程”,凡接收到身份不明的救助对象,在一个工作日内把寻亲信息推送到各个寻亲平台。今年以来,该站一共推送了各类寻亲信息179条,接待受助人员亲属查询50人次,为20名救助对象找到亲属。广州市民政局开发了救助寻亲网和手机应用,向全社会公开。寻亲的家人可以登录应用,选择体态、发色、口音,上衣、裤子、鞋子等等特征,系统会根据匹配程度以高到低罗列救助站受助人员的照片,包括入站时的照片和生活近照。
民政部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各地救助管理机构在全国救助寻亲网发布寻亲公告2万多条,帮助1570名受助人员成功寻亲并及时返回家庭。
新技术向流浪救助从业者展示出无限的可能性。上海市救助管理二站的范致远甚至觉得,眼下炙手可热的VR(虚拟现实) 技术和人脸识别技术将来也能用于救助寻亲,“为甄别和寻亲服务提供最真实的场景,提高甄别成功率,减少寻亲成本”。
互联网不是万能的
然而,互联网不是万能的。仍有许多的受助人员无法通过网络找到亲人:有的人来自偏远山区,他们的家乡是互联网尚未覆盖的地方;一部分人有智力障碍、记忆障碍,不记得自己是谁;有的人流浪太多年,本人和家属都放弃了团圆的努力;有的人刻意隐瞒身世;有的人被家属拒绝。
流浪救助工作者用了很大精力,为受助人员重新进行“身份编码”———这是互联网取代不了的功能。
湖南省永州市救助管理站在2013年救助了一名有精神障碍的流浪者,由于无法核实个人信息,只能先把人送到医院救治,经过两年多的治疗和康复,流浪者病情稳定下来。工作人员和他反复交流,得知他叫“王永生”,不识字。他总是念叨“河南”“周口”“魏集”“小叶村”(音)几个地名。工作人员拿着这些“线索”到公安部门和村镇询查,在报纸和网站发寻亲公告,全都石沉大海。后来,四位工作人员带着“王永生”远赴河南周口寻亲,一点点缩小排查范围,用了七天锁定其老家住址。
带着受助者到外省市寻亲叫做“跨省甄别”。上海市救助管理二站从2014年就开始尝试这个办法,上海市救助管理二站的丁兴刚介绍:“通过受助人员提供的‘疑似地址’和从他们的口音、生活习惯等获得的信息,护送他们到当地,受助人员到了熟悉的环境触景生情,给出更多信息,我们再逐步确定他的身份。”两年多以来,二站开展跨省甄别16次,成功13次。
跨省“联网”,“连锁”救助
“跨省”让流浪救助工作者产生了强烈的“联网”冲动。
“外省市人生地不熟,有时候语言就是大障碍,救助人员掌握很多方言,手机里也有方言翻译软件,但是哪里够用? 流浪人员离家短的几个月、长的几十年,很多地方行政区域已重新划分,就算他们说的地址是对的,我们也找不到。”上海市救助管理二站的孙治军说,“四名工作人员带着一位受助人员,乘上几十小时的火车,再开车几十甚至上百公里,走的多是山路,再徒步寻访三四个小时,一天下来累得够呛。晚上住得再差也要花钱吧,偏远地方没有正规出租,打个黑车既不安全又不能报销。”
2015年,上海在全国率先提出倡议,希望各省市同行“跨省联动”。到目前为止,他们先后和山东省烟台市、安徽省六安市、江西省宜春市等18家救助管理站签订合作协议。2015年4月,上海二站把3名受助人员送往烟台站,不到两个月,成功甄别出其中2人身份;把2名受助人员送往六安站,当天中午就成功甄别出一名受助人员的家庭地址。二站表示:“如果没有兄弟单位提供人员、车辆、联络等保障,单靠我们自己一路跨省甄别,没法那么顺利地完成任务。”烟台站表示,“连锁救助”是资源共享,避免了人员流出和流入地相关部门的重复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