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刻,我仿佛是站在生与死的门槛上,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理解,身体向前冲着死亡,而头却在回望,朝着生活的方向,我要迈开的腿迟疑地抬起……将要去哪里?其实无所谓,因为,这个将要迈步前行的人已不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思想那么哲学,生活却如此残酷,200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匈牙利作家凯尔泰斯·伊姆雷今晨如他文字所述那般跨过了生死门槛与世长辞,终年86岁。
不用去理解世界 它不可理解
在《另一个人:变性者札记》中,凯尔泰斯·伊姆雷写道:不用去理解世界,只因为它不可理解;浅显而言,我们之所以不理解世界,是因为这不是我们活在地球上该做的事情。不知道带着战争创痛的他,最终是否理解了他曾生活过的世界,但他的文字却帮助很多人开始理解我们所生活的世界。
1929年,伊姆雷出生于布达佩斯一个犹太人家庭。与捷克作家伊恩·克里玛相似,1944年,14岁的伊姆雷就被投入到奥斯维辛集中营,幸运的是,1945年获得了解救。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的苦难经历,让伊姆雷一辈子都带着幸存者的记忆活着。他似乎用余生的写作在反思这场惨绝人寰的人类灾难,在他的许多作品中,对生与死,对看似对立的两者作出过精妙的评论。
凯尔泰斯·伊姆雷的作品不属于好读的那种,他艰深的思想及冷静的文字,甚至挡住了很多文学爱好者的阅读热情。上海译文出版社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均曾经翻译引进了他的多部作品,当年引进出版了凯尔泰斯小说三部曲《无形的命运》《给未出生孩子的祈祷》和《惨败》的上海译文出版社副总编辑赵武平回忆说,在凯尔泰斯获诺奖后,国内的多家出版社均出高价竞争凯尔泰斯作品的版权,译文社也确实费了一番周折,但是最终书面世后的销量并不如人意。凯尔泰斯一生最著名的作品之一《船夫日记》,取材于于他1961年至1991年所写下的日记。与其说这是日记,倒不如说这是一种对自己生活和写作经历进行的偏执狂一样的思考。“船夫”,很多人无法理解这个隐喻一样的词汇,直到伊姆雷自己在日记中解释:“自我纪实是一种船夫的苦役。我就像坚持划桨似的执着于此,饱尝磨难,艰辛向前。”
大屠杀从来无法用过去时态表现
从奥斯维辛幸存的凯尔泰斯的日记,所有的写作都指向了那个终极追问。他说:“活着变成了我连续不断的噩梦。”不断地写作,或许成为了他摆脱或寻找苦痛的一种办法。在日记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位作家如何创作自己的作品,如何通过翻译维持生计,更多的时候,我们不是看他如何活着,我们是看他如何死去。既然活着如同死去,这种生存事实上就为作家的写作提供了另外一个维度,从死亡的角度写作。
▲ 改编自凯尔泰斯·伊姆雷作品的电影《命运无常》剧照
2002年,凯尔泰斯·伊姆雷因为“脆弱的个人在对抗野蛮强权时痛苦经历的深刻刻画”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大概是文学所能赋予的见证文学者最高的荣誉。伊姆雷在演讲辞中也提到,对普通作家最为重要的是“为谁写作”和“为什么写作”,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有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线将他与文学等艺术区分开来,这条界线就是奥斯维辛。奥斯维辛中断了文学:“我想说的是,自奥斯维辛之后,没有任何可能铲除或抨击奥斯维辛的事件。在我的作品中,大屠杀从来无法用过去时态表现。”
文/文汇报记者 陈熙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