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月10日在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拍摄的西共体领导人就尼日尔政变召开的紧急会议现场。
在为期一周的“最后摊牌”威胁未果后,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西共体)8月10日在尼日利亚阿布贾举行第二次紧急峰会,与会领导人决定组建一支待命部队,以迫使政变军人将权力交还民选政府。尼日尔新军事政权与西非地区集团之间的紧张关系迅速升级,不过,军事干预可能并不容易启动。西共体为化解尼日尔危机同时也做出新一轮外交尝试:12日,西共体议会决定派一个特别委员会赴尼日尔斡旋。不过,西共体先前的类似外交斡旋遭到尼日尔政变军人拒绝。
组建有效的待命部队不容易
作为驻扎尼日尔兵力最多、影响最大的两个域外国家,美法显然难以直接出手干预尼局势。迄今为止,美国还没有将这起夺权事件称为“政变”,而是将其描述为“以武力夺取政权并破坏宪法的努力”。尽管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威胁切断“数亿美元的援助项目”,不过竭力维持双边军事合作仍是华盛顿的首要选择。
由于非盟“不干涉成员国内政和尊重地区主权”的条款,干预部队只能来源于西非地区。冷战结束以来,由于冲突和政变频发,西共体经常武力干预成员国的内部冲突和权争。这些部队多是临时组建,并以某一国为主导,形式也多以监测停火等消极维和为主,主动进攻或军事威慑非常少见。2017年冈比亚总统叶海亚·贾梅大选落败后不愿交权,西共体随即同意由塞内加尔为主导,部署了7000名士兵,迫使贾梅交权。1997至1998年对塞拉利昂的干预则以尼日利亚为主组成五国委员会,特遣队直接入境将军政府赶出,恢复了原来的总统职务。上述两次行动面对的对手都比较单薄。国家规模不大,内部则陷入分裂。在冈比亚,军方默认了西共体的干涉,贾梅毫无反击之力。
与冈比亚和塞拉利昂相比,尼日尔规模要大得多,其国土面积是尼日利亚的1.37倍,居非洲第二位。更重要的是,尼日尔有正规军、宪兵、国民卫队及警察共约5.3万人,预备役部队约5000人。由于长期反恐反叛,加之属于美欧在西非地区军事方面的重点援助和培训国家,尼日尔军队的战斗力不容小觑。若想形成可信的武力威慑,西共体必须组建一支规模上万的兵力。
目前承诺参与军事干涉的四个国家,只有科特迪瓦提出可出动一个营的兵力1000人左右。塞内加尔和贝宁还未表态,大部分的兵力可能来源于目前推动干涉行动的西共体轮值主席国尼日利亚。在西非地区,尼日利亚拥有最大规模的国家军队,现役军人约13.5万至22万。
自发出最后通牒以来,沿着与尼日尔边界地区,尼日利亚开始出现军事调动。不过,鉴于军事投放能力,即便西共体就这支军队的组成和运作达成共识,部署到位也需要数周甚至数月时间。
▲ 尼日尔首都尼亚美街景。
军事干预的时间窗口在流失
随着时间窗口的流失,军事干预将面临越来越大的挑战。一是主导国尼日利亚国内出现日益强大的反对声音。博拉·提努布是在今年5月份以微弱优势赢得大选上台的。尼日尔政变以来,提努布试图重振西共体尤其是尼日利亚在西非地区的大国主导地位,从而树立自身的强硬形象。但连日来,尼日利亚国内的反对派、与尼日尔接壤地区的族裔要求和解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实际上,提努布眼下在国内面临着更急迫的经济尤其是安全挑战。尼日利亚34个州中32个有严重安全挑战。北部的伊斯兰叛乱分子、尼日尔三角洲地区活跃的反叛武装、中部穆斯林豪萨-富拉尼牧民与本土基督教农民之间的冲突,以及疫情期间各地出现的强盗匪徒,这些都限制了尼日利亚用于外部的武装力量。
其次,尼日尔军人正在逐渐巩固权力。这种巩固体现在三方面:一是军人集团内部在逐渐整合。政变以来,邻国乍得、中非,以及联合国、西共体的代表和尼日利亚地方宗教领袖多次出访斡旋,但难以获得尼政变军人首领的会面,这种不妥协的姿态从侧面反映了军人集团内部的团结。二是军政府逐渐开始以民族主义为意识形态工具进行社会动员,这种社会动员将外部干涉视为一种针对国家层面的军事侵略。三是在外部争取同情和支持。先前政变成功的马里、布基纳法索、几内亚三国已经站在尼日尔一边,前两国还与尼日尔形成了安全同盟。在临近区域,阿尔及利亚、乍得也反对军事干预。
第三,政变已经两周,国际舆论环境也在发生变化。西非萨赫勒地区日益恶化的安全态势已经造成巨大的人道主义灾难,这一地区阵营的两极分化将酿成难以想象的安全挑战。就其地理位置来说,尼日尔地处整个萨赫勒地区的枢纽位置,在遏制极端伊斯兰扩张方面一直被视为可靠的盟友。尼日尔还是非洲移民前往欧洲的重要过境通道,2015年,尼日尔取缔了许多向北移民的场所,并与欧盟密切协调打击人口贩运。一旦尼日尔成了冲突场地,中东和欧洲将面临极大的风险与挑战。
未来局势发展几种可能走向
就目前的态势看,尼日尔的未来局势有五种可能走向:一是西共体与尼日尔军人集团达成和解,军人集团成立过渡政府并承诺明确的大选时间表,这可能是当前最好的结局。二是军人集团内部出现哗变,大权旁落,西共体的干预部队进入维和,军人被迫交权。三是军人集团内部大体团结,但在国内出现反对政变的反对势力和地方叛乱,尼日尔陷入持续的内部冲突。四是尼军事集团成功巩固权力,并与马里、布基纳法索等国结成稳固安全同盟,外部干预流产。五是西非萨赫勒地区阵营对立,地区多国滑入冲突,武力干预演化为辐射整个西非的全面战争。这将是最坏的结局。
尼日尔的变局给西非萨赫勒地区构成了巨大的安全困境。国际社会和该地区的政治家都需要谨慎处理,小心平衡,既要遏阻军事夺权的频繁出现,又要防止这一地区局势的失控。更重要的是,该地区十余年的军事反恐充分证明,安全问题不能单纯依靠军事维稳手段,改变这一地区的经济社会长期停滞不前的窘境,可能更为重要。
作者:李因才(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副研究员)
编辑:刘畅
责任编辑:宋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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