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长崎出岛的荷兰风格建筑,是日本的西洋印记。|视觉中国
在长崎不仅可以时时邂逅中国,西洋的风情也十分浓郁。在我下榻的充满了葡萄牙气息的Monterey酒店附近,沿着坡道走上三十几级台阶,就是巍然耸立的大浦天主堂。在市内的山岗上,新辟一个格拉瓦花园,满眼都是19世纪时的西式洋房。不过在这之前的17世纪上半叶,就已经出现了荷兰人的集聚区出岛,比“唐人屋敷”还要早半个多世纪。
事实上,在中国人大举登陆前,葡萄牙人的船只就已经在1550年驶进了长崎北面的平户港(后来曾是郑成功之父郑芝龙的发家之地,现属长崎县),长崎港在1570年开埠,翌年葡萄牙人的船就开进来了。以后耶稣会以此为基地,向日本各地传播基督教,引起了丰臣秀吉的不满,开始打压西方势力。德川家康上台后,觉得基督教思想会对新生的江户幕府构成威胁,于是对其全力镇压,处死了大批基督徒,并于1636年在西部的沿海地带填海建造了“出岛”,将葡萄牙人局限在里面,仅有一座小桥与市区相连。不过第二年发生了教徒起义的所谓“岛原之乱”,幕府当局就索性把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全都逐出境外,而具有新教背景的荷兰人则被允许将平户的商馆迁到出岛,与后来的“唐人屋敷”一样,这里成了荷兰人与日本人做贸易的大本营。不过它的面积要比“唐人屋敷”小得多,仅有13000平方米。官府在联络桥边设立了检查站,未经准许,日本人不可入内,荷兰人也不可随便外出。1720年,幕府解除了对宗教书籍之外的洋书的禁令,再加上荷兰商馆的馆长每年一次(后改为五年一次)要去晋见在江户的德川将军,与日本人接触的机会使得西洋的新知识逐渐扩散到了日本知识阶层,尤其是医学和地理航海知识,造就了一批通晓荷兰语的人,于是在日本诞生了一门学习研究西洋新知识的学问,曰“兰学”。随着日后英国的崛起和荷兰的衰败,出岛上荷兰商馆的作用也日益下降,到了近代日本对外打开国门后,荷兰商馆遭到了废除,此地改成了领事馆。19世纪末,日本大举进行港口建设,继续填海造地,最后连出岛本身也消失了。一直到1950年代末日本经济开始起飞之后,才开始回过头来重建历史的遗迹,终于在2005年完成第二期的修复工程,复原了六栋房屋,2017年11月举行了盛大的竣工开放仪式,连荷兰公主也特意赶来参加。
参观需购票入内,成人510日元。令人意外的事,街巷和建筑几乎毫无西洋的感觉,外观都是江户时代的两层木结构房屋,屋内的陈设是西洋的桌椅,地面仍是榻榻米,不知原貌是否如此。倒是厨房有些别致,除了水缸木桶之外,还有一些西洋的炊具。文书的房间,也有大书桌,而这些都是江户日本所没有的。自2017年11月开始,这里正在进行一个名曰“青花瓷的蔷薇”的展览,展出的是18-19世纪的荷兰和英国模仿东方艺术制作的白底青花的各色瓷器,典雅美丽。
距离出岛不远,长崎市内有一处山岗,我们坐着汽车沿有些陡峭的坡道开上去,这里就是长崎的一个新的观光点“格拉瓦花园”。格拉瓦是一名英国冒险家,1859年21岁的他只身从上海来到长崎,后来娶了一名日本女子为妻,出于商人的敏锐和精明,他在大浦设立了格拉瓦商会,从事海产品贸易,不久倒幕运动兴起,他暗中支持力图推翻幕府的长州藩和萨摩藩,从海外走私武器卖给他们,倒幕派执掌政权后,他几乎成了一个英雄,趁机投资煤矿和船厂,赚了不少钱,成了一个声名显赫的成功人士。格拉瓦所建造的住宅,也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豪宅。后来长崎当局就把他的宅邸和其他几处洋房一起移建到山岗上,开辟了一个硕大的花园,供人游览玩赏,据说夜晚还有迷离的灯光,如梦似幻。格拉瓦的旧居,是一幢颇为宏大的平屋,高大的落地玻璃窗内,阳光明亮,与出岛的房屋格局迥异。我们到的那天,恰好是风和日丽的早春,可在靠海的一端俯瞰狭窄海湾两边的长崎街景,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使我有些激动的是,一幢木结构的洋房前,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西洋料理发祥之碑”。我一直留意日本的饮食文化,知道全日本最早的一家西餐馆“自游亭”就开在长崎。这是因为当年有日本厨师在出岛的荷兰商馆帮忙,学会了西餐制作。当时一个名叫草野丈吉的人,在1863年率先开出了第一家简陋的西餐馆(那时肉食禁令尚未正式解除),如今这幢被改良过的房子如同圣物一般建在了格拉瓦花园,供人膜拜。日本人对待西洋的态度,似乎一直与国人有些不同。
作者:徐静波
编辑:陆益峰 吴姝
责任编辑:沈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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