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毛泽东虎气雄风、一世坚强,但往往忽略了他柔情似水、忧患如山的另一面。有人说,毛主席晚年是哭死的。此话可能有点偏颇,但也确实反映了毛泽东晚年心绪、心境和心结的一个侧面。查查迄今为止最为权威的2003年12月由逄先知、金冲及主编的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毛泽东传(1949—1976)》的记载及身边工作人员的回忆,毛泽东在其晚年确是常动感情,甚至痛哭失声。
如1972年12月,福建省莆田县城郊公社小学教员李庆霖致信毛泽东,反映他的一个插队务农的孩子在生活上遇到的困难以及作为父亲的苦恼和不平。这封来信,使特别关心农民的毛泽东受到很大触动,看后流下了眼泪。用毛泽东后来的话说,这封信写得“相当好”,“我摆在这里几个月,经常看,看了三遍半,这才下决心写回信”。第二年4月,毛泽东复信说:“寄上300元,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这可能是促使毛泽东进一步了解到基层群众,特别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十分困难的生活状况,这也可能是1975年11月6日毛泽东下决心提出“要把国民经济搞上去”的依据之一。
如1975年的一天,毛泽东在读了根据他的指示有关部门写出的详细叙述贺龙亲属及友好遭受残酷迫害情况的报告后,他“一会儿把报告放在胸脯上,一会儿眼睛望着卧室的顶棚。看完后,他非常难过地把报告放下,一句话也没有说,两行热泪滚落在枕头上……”可以说,这其中可能也有毛泽东对自己某些失误失察的认识和反思。
如1975年7月28日,毛泽东刚刚做了白内障手术的第五天。亲自为毛泽东做手术的眼科大夫唐由之是这么叙述的:当时“房间里只有毛主席和我两个人,戴上眼镜的毛主席起先静静地读书,后来小声低吟着什么,继而突然嚎啕大哭,我看见他手捧着书本,哭得白发乱颤,哭声悲痛又感慨。事发突然,我既紧张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赶快走过去劝慰他,让他节制,别哭坏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毛主席渐渐平静一些,同时把书递给我看,原来是南宋著名思想家陈亮写的《念奴娇·登多景楼》”。陈亮力主抗金,曾多次上书南宋孝宗皇帝,反对“偏安定命”,痛斥秦桧等奸佞,倡言恢复中原完成国土统一大业。朝廷置之不理。出于爱国者的责任感,陈亮又于1178年一年之中,连续三次上书,由于奏疏直言不讳,大胆揭发了一班大臣退让求和、苟且求安和儒士们脱离实际的空谈之风等,即遭到了当道者们的忌恨。陈亮曾两次下狱,经受严重打击和排斥,但并未对恢复中原之志有所改变。宋孝宗淳熙十五年(1188年),陈亮为驳斥投降派所谓“江南不易保”的谬论,亲自到京口、建康等地观察地形,并准备依据实际调查结论,再向孝宗皇帝上书,提出一系列经营南方,进取中原,统一国土的具体方略。多景楼,位于镇江北固山上甘露寺内,北临长江。陈亮登上多景楼,见景生情,心潮澎湃,挥笔作词,在词中直抒胸臆:“危楼还望,叹此意、今古几人曾会?鬼设神施,浑认作、天限南疆北界。一水横陈,连岗三面,做出争雄势。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因笑王谢诸人,登高怀远,也学英雄涕。凭却长江,管不到、河洛腥膻无际。正好长驱,不须反顾,寻取中流誓。小儿破贼,势成宁问强对!”
当年毛泽东内心深处的真实境况,很难准确揣度。但毛泽东此时的心境,无疑直通700多年前的陈亮。从目前已知的毛泽东晚年的哭声中,此次“嚎啕大哭”,可能最能窥见毛泽东晚年忧患百姓忧患党的心绪、心境和心结。
(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研究员)
——摘选自《伟人印记》 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
作者:李慎明
编辑:周怡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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