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弥撒曲》 向以鲜著 东方出版中心出版
第一次见到这本书,它躺在浅褐色的书桌上,玄色的封面格外打眼,恣肆的手写体书名更像是在宣称:这是一本外表沉静、内心狂野的书。
书名《唐诗弥撒曲》,两个词“唐诗”和“弥撒曲”我都懂,可是组合在一起就让我有些纳闷了。解开疑惑的最好办法是精读。
书分卷上“吟咏”和卷下“镜铨”两部分。以我阅读完此书的经验,阅读程序应该是读一遍“吟咏”中的诗,读一遍与之对应的“镜铨”中的释文,再回头读两遍诗。可是,诗无达诂啊,唐诗原本就无涯,向以鲜却还要用现代诗的方式向唐诗致敬!
这是一种多么奇特的致敬呵,源出唐诗意境的诗句,处处暗含着来自唐诗的千古绝唱,而今,由作者锦心绣口地铺排成一行行读之能听出环佩之声的现代诗,奇妙得叫不爱读诗的我在《那时月》《铜太阳》《云书》《望长安》等诗叶面前,怔忡得一腔心事滚滚涌进眼里,于是,潸然泪下。
比如《云书》。“六世纪的人不常写信/七世纪的信札突然多了起来”,诗人也许是如实道来,我读着感觉这两句诗在我心里挖出了一个空洞。当然,“不常写信”与“信札突然多了起来”的对比,不足以让我心有戚戚,而是,它让我感慨:“1980年代信札很多/2010年代我们的交流都放到了云端”。那是我的胡诌,难道不是久疏却温婉的人际交往变成今天这样喧嚣但凉薄的真实写照?带着这样的沮丧再读《云书》,真是“一步一徘徊”,到了末句“就让涨满秋池的夜雨/也涨满千年的空白吧”,伤感犹在,已感安慰。为什么?我从这末行诗句里读到了诗人从不言弃的温暖。
《云书》让我喜欢的另一个原因,十七行诗中,唐诗的意境俯拾即是,桐叶、雁足、伊阙的波澜、敦煌的沙砾……这些被作者嵌宝一样巧妙安排进诗句里的文化瑰宝,亮得耀眼又神秘,解密的途径,则是更加仔细地阅读“镜铨”里对应的释文。
一本《唐诗弥撒曲》,“卷上吟咏:三十二个音节”由“唐诗弥撒曲”、“感遇·陈子昂”、“瞽”、“月亮锄”共三十二首诗组成,占了全书一百五十二页中二十七页,其余部分,均是“卷下镜铨:三十二个幻象”,用来释义诗歌里镶嵌的源出唐诗的典故。《唐诗弥撒曲》就是这样用一种数量的对比,让读者反复咏唱,给读者一种直观的印象:唐诗,读不完。
是的,唐诗,读不完!可是,喧嚣的当下已经给人一种错觉:我们已经不需要唐诗。面对这样的数典忘祖,向以鲜以西人吟唱弥撒时的虔诚、用华丽的诗句,希冀引领我们一读再读唐诗,所以,他会在用自己的木刻作品设计成的封面上,印上这样两句诗:
我们的灵魂无处安放
就让它安放于唐诗吧
这两句诗很神奇。每天回家的地铁里,周边总是那么嘈杂,可当我从包里摸出《唐诗弥撒曲》,一看见两行字,总是能很快进入到《唐诗弥撒曲》的境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