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卫国在船舱外眺望，时刻待命，筑牢海上救助安全防线。本报记者赵立荣摄

人物小传

徐卫国，现任东海救助局救助船队船长。担任船长以来，年均指挥执行海上救助任务十余起，救助成功率达95%以上。曾代表交通运输部驾驶“东海救101”轮参与马航370失联客机搜寻任务。曾获  “救捞功臣”“金锚奖”“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等荣誉。

“东海救117”轮有两套操船设备。一套常规设备正对船艏所指方向，另一套多出来的设备背对船艏、面向船尾甲板，这是专为拖救遇险船只准备的。当水手从船尾向遇险船船艏发射拖缆时，驾船的人可以在控制船位的同时，清楚地观察作业情况。

现在，船长徐卫国坐到了背对船艏的驾驶台前。全长99.35米的“东海救117”轮开始从左舷接近满载24480吨煤炭的“金海西”轮，后者因为走锚和主机故障失控，正在向南漂移，预计数小时后将与海底沉船碰撞，稍后甚至可能拉到中日海底光缆。徐卫国要在5-6米高的大浪中，将两船横向距离始终保持在30米内，留给他的时间只有30分钟。

“窗口期”只有30分钟

镜头回转到12个小时前。“金海西”轮于2016年3月8日从俄罗斯开往江苏靖江港，途经长江口时，适逢大雾封航，只能锚泊等待。入夜，寒潮来袭，长江口刮起8-9级东北大风，阵风10-11级，海面掀起5-6米高的浪。“金海西”轮发生主机故障，以0.8-2节的速度拉着双锚向南漂移。

凌晨2时30分，“东海救117”轮抵达现场，决定现场守护，待天亮后风浪稍小时实施救援。

清晨6时30分，备缆开始。巨大的船体在狂涛巨浪中被抛起又重重落下。涌浪卷上后甲板，水手们腰系安全带，站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瑟瑟发抖。准备好的各种缆绳，虽已固定，一个大浪过来全部打乱。两船靠近时，激起7米多高的浪头，随风重重地砸在船员身上。

“东海救117”轮颠簸剧烈，布防、固定、连接强力尼龙缆等平时仅需20-30分钟就能完成的准备工作，这次用时接近两小时。

此外，由于船体横摇剧烈，导致拖航设备液压油柜一边溢出，另一边却低位报警，离合器自动脱开保护导致拖缆机故障。紧急排障又浪费了一些时间。

“金海西”轮不停漂移，离沉船越来越近。

9时，拖缆机故障排除，“东海救117”轮开始接近遇险船。现在难题留给了徐卫国。为了节约时间，他采取小角度斜顶浪，在遇险船左舷船艏接近。这样，风在遇险船的右舷20度左右来，浪和流从救助船船艏方向来，救助船船尾处于下风，后甲板作业人员可以获得安全的环境。

两艘船在海浪当中抛落起伏，双方之间的落差达到8-10米，救助船横摇角度达到40度。船长要用车、舵、侧推器动态稳定船位一段时间，这对带缆的成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在稳定船位时精神一定要高度集中，观察两船相对位置的变化。9时30分，两船在距离沉船仅0.6海里（约1.1公里）处顺利接缆。

最年轻的救助船长

具有顶级驾船技术的船长徐卫国是南汇新场镇人，毕业于原上海水产学院附设中专。毕业分配那年，他听了做潜水员的舅舅的意见：救助船是在码头值班的，方便回家。为此，他被分配到了救捞系统，做一名实习三副。

20岁，徐卫国第一次出海救人，忍受不了强烈的晕船感，决定上岸就不干了。然而，上岸后他并没有辞职。“留在船上可以解决一个非农业户口，要是走了就没了，还是有点舍不得。”

2003年，救捞系统体制改革实施，建立专门从事海上人命救助和相关的财产、消防、环境救助的专业救助队伍，加大对救助队伍、装备建设的投入，配备大功率救助专用船舶，组建海上救助飞行队，实行关口前移、站点加密、动态待命、随时出击的动态待命值班制度。

这项改革是为国家战略服务的。沿海地区经济和对外贸易很大部分依赖海上运输实现。同时，全球经济一体化加速，国家间海洋地缘竞争日趋激烈，地缘政治环境变得复杂严峻，也迫切需要确立新海洋安全理念和战略对策、积极构筑新的海上安全保障来应对挑战。

改革后，救助部门迅速做强。东海救助局的一项统计显示，2003年东海海域救助遇险人员451人，2007年这一数字增长到1853人。获救财产估值从3.15亿元增长到38.47亿元。同时，救助船不再靠泊码头值班，而是在海上交通要道动态待命，随时出击。

就在2007年，32岁的徐卫国成为东海救助局最年轻的救助船长。

“我和兄弟们有默契”

救助船总是在险境中行动，海上风浪瞬息万变，船长既要有过硬的技术能力，也要有处变不惊的心理素质。

2011年11月最后一天的傍晚，安提瓜和巴布达籍集装箱船“JADE”号在东海北鼎星岛水域触礁搁浅。20时17分，“东海救116”轮抵达现场，两台射程为2海里的巨型探照灯打开了，光束直达遇险船。但现场不到6米的水深，根本不允许救助船接近遇险船。

徐卫国的第一个方案是试探性地派出封闭式救生艇。艇员包括大副陈科学、三管轮王跃、实习驾驶员钱杰、水手胡朝东以及王振。就在救生艇接近遇险船时，艇上两部主机突然停机。顿时，小艇摇晃剧增至90度以上，且有一边倒的趋向，海水浸没了舷窗。徐卫国只能回收救生艇。

“JADE”号船体破损严重，排水泵形同虚设，情况随时有急转直下的可能。徐卫国果断拿出第二方案，要求遇险船员自行施放救生筏，弃船撤离，用缆绳连接救生筏和遇险船以免被海浪冲走。

“JADE”号上，遇险船员用了足足一个小时时间，才将救生筏从后甲板搬到船艏。在惊慌失措中，他们的体力正逐渐消耗。一根尼龙绳缠绕在遇险船的船桩上，另一头则由遇险船员紧紧拉住，慢慢施放，救生筏一点点向救助船漂来。此时，险情又一次来临，缆绳抵挡不住风浪袭击，断了。

救生筏在风浪里毫无阻挡地漂移，一旦进入礁石区，必定会艇破人亡。徐卫国打出第三张牌，派出检修完毕的救生艇二次下水。救生艇奋力接近救生筏，相距只有5米了。水手胡朝东迅速抛出缆绳，一位菲律宾水手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来，接应落空。遇险船员从搬运救生筏到登筏、拉缆绳，体力几乎耗尽。救生艇第二次接近救生筏，又落空。数分钟后，救生艇第三次接近救生筏，终于，他们接住了救助人员抛出的缆绳。

徐卫国说：“一艘船上的团队是一个整体。我和兄弟们彼此有默契。我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信任我的船员，而他们也相信我。”

作者：沈竹士
编辑：邵大卫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