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一段记忆。1949年5月27日,上海,天亮了。本报特邀两位老艺术家追述往事,他们亲历了南京路上打腰鼓的盛况,见证了改天换日的时刻。耄耋之年的老人回想70年前的今天,咚咚咚的腰鼓声依旧回荡在他们的胸怀,那是新生的激动、胜利的喜悦,更是振奋的精神,前行的勇气。
陈强,1927年生于苏州,1939年在桂林加入新安旅行团(简称“新旅”)。“新旅”成立于1935年,他们从江苏淮安出发,踏上抗日救国之路。在长达17年的战斗岁月里,“新旅”走遍全国各地,受到了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亲切关怀和高度赞扬,被誉为“民族解放的小号手”。解放后,陈强曾担任上海歌剧院党总支书记、副院长。
∧新安旅行团合影
打着腰鼓庆解放
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我所在的新安旅行团从济南南下,途经淮安、镇江、丹阳,跟随人民解放军进入上海。为了给“新旅”打前站,我和张拓团长提早几天坐火车到了上海。下火车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我们两个从老北站(今天目东路宝山路口)一路步行走到武康路的部队驻地。这座城市正从睡梦中苏醒,街上行人不多,秩序井然,沿途有几家铺子刚打开店门,有一家豆腐店已经忙碌着准备磨豆腐。
进城后,“新旅”日以继夜地到工厂、学校、街道,以各种文艺形式宣传党的城市政策。我们到上海农机厂借了两辆卡车,在车头前挂上毛主席、朱总司令的大幅画像,两旁贴着宣传标语。卡车载着我们走街串巷,腰鼓队就挤在车上唱着歌、敲着鼓,到繁华的街巷口大家都聚拢起来表演。有一段时间,大家要和操纵物价扰乱金融的奸商战斗。在华龙路环龙路口,我们演出了“银元花鼓”,在八仙桥,我们演出了“银元秧歌”。沿街的群众从屋顶天台、高楼窗口探出头来看,有些行人爬到了路旁卡车上,甚至还有几个孩子爬到大树上看演出。几百个人把我们团团围住,小孩子们在人缝里乱钻。大家拍着手,高声叫好,似乎连街道都在震动了。
7月6日,解放军举行了威武雄壮的入城式,上海人民庆祝上海解放大会在跑马厅广场(今人民广场)隆重举行。我们“新旅”50多人的腰鼓队,同市民们一起欢庆解放。入城仪式先由陈毅、粟裕等检阅华东野战军的部队,然后大约150万人参加大游行。前排是坦克、军用卡车浩浩荡荡地驶过,我们“新旅”腰鼓队就跟在解放军后面,“咚咚咚”的鼓声响彻上空。再后面是各界群众团体彩车,接着是手持彩旗、鲜花的群众队伍。大上海沸腾了!街道两旁人潮涌动,上海市民热情鼓掌,高呼口号。有的市民爬上了坦克,给战士挂红星、彩条、锦旗,有的架上锅子,给入城官兵敬献“解放佳肴”。游行队伍越拉越长,越走越慢……
傍晚时分,我们正行进到大光明电影院门口,一场倾盆大雨落下来,腰鼓队的同志们衣服、乐器都淋湿了,汗水、雨水混在一起往下淌。大家的心情却更加振奋,鼓槌击打的“咚咚”声就没停过。陈毅市长看到了,便派人通知队员们到国际饭店14楼去。他和每一位同志握手,还邀请大家喝咖啡、吃蛋糕。“你们辛苦了,身上都淋湿喽,冷不冷?你们在南京路上龙腾虎跃,精神很好,我代表上海人民谢谢你们。”陈老总高声地对大家说:“新安旅行团的腰鼓,打出了我们解放军的军威!”
万人腰鼓大会操
解放上海,大家打着腰鼓进城,陕北腰鼓,粗犷激昂,激动人心。以前华东地区只有凤阳花鼓,陕北腰鼓就是我们“新旅”在华东推广开的。1947年秋天,我们“新旅”驻扎在故城县,听说华北联大文艺学院就驻在束鹿县境内,团部决定派人去学习。在束鹿,我们被陕北腰鼓“镇”住了。新旅团员们走遍了大江南北,还没有见到过这样威武雄壮、振奋人心的腰鼓。据介绍,这是延安鲁艺的同志们向安塞民间艺人学来并经过艺术提炼的腰鼓。他们手把手地教,我们用心用力学,很快就掌握了各种动作和队形组合。
很快,在一次慰问晚会中,“新旅”为华东野战军演出了雄壮的《胜利腰鼓》等节目。军乐队奏起了《解放军进行曲》,腰鼓队员们身穿白布褂,腰系绸带,头戴英雄结,以矫健的舞姿打起了腰鼓,鼓声、铜钹声响彻了广场的夜空。晚会刚结束,陈毅同志就兴奋地对张拓团长说:“你们要教会华野各个文工团打腰鼓。要把腰鼓打遍全华东,打过长江去,打到上海去。”从此,陕北腰鼓以极快的速度在华东传播开来。我军打到哪里,腰鼓就响到哪里。
解放上海的入城仪式后,“新旅”的同志到学校、工厂去教打腰鼓,全国的文艺团体专门派人到上海来参加腰鼓培训班,好些电影演员都学会了打腰鼓。我们还为群众演出《夫妻识字》《买卖公平》《王大娘赶集》等秧歌剧,又创排了“建设新上海”的腰鼓秧歌节目,后来在美琪大剧院上演了大型歌舞剧《王贵与李香香》。
不久,打腰鼓在上海风行起来,甚至出现了万人腰鼓队。我们在人民广场搞过大会操,上万人的腰鼓队一同表演,鼓声震天动地,热烈欢腾的场面吸引了许多上海市民驻足观看。腰鼓打出了军威,打出了人民的欢乐。直到今天,这腰鼓声还时时在我的心底回荡。
宣晶 整理
编辑:张祯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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