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届奥斯卡尘埃落定后,最热的话题之一便是最佳影片奖的归属。
在不少人看来,《水形物语》归根结底是爱情童话,“孤独是孤独者的解药”是如此一目了然的主题,而视听上的绮丽也不至于在今时的电影工业体系里显出惊世骇俗来。相比《三块广告牌》以一个母亲的愤怒来辐射整个美国社会的人性复杂,“人鱼之恋”还不够深刻,它只是胜在某些讨巧的隐喻上。
这话没错,但也不全然正确。
故事的主线确实很容易概括:在实验室做清洁工的哑女意外发现被抓来的人鱼,他们互相吸引,互相解救,演化出一桩跨物种之恋。除了“男主”人鱼之外,出现在女工生活里的角色,也都是被美国主流社会边缘化的群体。她的邻居、落魄画家有着非主流形象,黑人女工则是常被另眼相待的。
▲影片中人鱼第一次看电影,就深深为之吸引
交代完人物设定后,导演吉尔莫·德尔·托罗用他那闪闪发亮的童心,向着纯真的情感热烈致敬。他让这些孤独者映照彼此,也支持彼此,用一片残缺的叶子补齐另一片。他在邪魅实验里歌颂唯美爱情,在考究到墙纸的复古房间里描绘边缘人之间的相濡以沫。就连结尾,都没留下通往歧路的尾巴——让恶人受罚,让哑女开口说话,让谢顶的老人重新长出头发——一切都秉持了童话的圆满结局。恰因此,有不少人嫌弃它“只是童话”。理由是,用孤独拯救孤独,类似走向并不鲜见。《玛丽和马克思》中,通过书信成为忘年交的,是两个形单影只的“怪人”;《剪刀手爱德华》里,也终会有一个人爱上他的孤独和残缺。
但真的如此简单浅薄吗?作为墨西哥裔移民,托罗试图通过电影传递一种理念:怪兽以及任何被边缘的人,都不该承受有色眼镜的打量。若所有人心存纯真良善,爱意可以消融偏见。联想到导演曾经的感言,掺杂的种种私人情感便顺理成章。他说:“我曾因为交通违章被交警拦住,比起普通人违章,我受到了更多怀疑。当警察听出我的口音时,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水形物语》表面看是爱情,其实诉尽了“作为移民的忿忿然”。进而,影片成了这样一个同现实相对的情景——边缘的所谓畸零人的世界,才是被爱包围的,而反派都是掌握话语权的那群人。可以一书的,还有人鱼对于电影的独特痴迷。哑女居住的公寓楼下就有一间电影院。人鱼头一回看见电影就深深为之吸引。这也是反现实的。真实情况是,美国低迷了好多年的电影院经济,让好莱坞工业有些惴惴。
这样看来,这部电影既是魔幻的童话,也有凌厉的现实一笔。甚至,还有观众点到头尾呼应的两个细节,提出那一整段“人鱼之恋”可能根本不存于电影里,只存于落魄画家笔下。哑女、人鱼以及所有《水形物语》里给人暖意、爱意的场景,到头来不过是画家一梦,现实与童话依旧格格不入。
作者:王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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