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2月11日至23日，红四方面军按照《康道炉战役计划》及《补充计划》，从天全、芦山、宝兴等地陆续撤离。

此时，拦在他们面前的最大“敌人”，是一座座高耸入云的雪山。时值冬春之交，那里风寒料峭，天凝地闭。海拔3000多米的夹金山，当地歌谣这么唱道：“正二三，雪封山，鸟儿飞不过，神仙也不攀。”

然而，就是这“神仙也不攀”的夹金山，红军战士凭借着坚强的意志，第三次将它征服。翻过夹金山，横亘着的是大雪山脉中段海拔5000多米的折多山。折多山的主峰党岭山是一座终年积雪，空气稀薄，风暴、雪崩不断的“万年雪山”，当地藏族群众奉其为“神山”。

顶着风暴，身着草鞋、单衣，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在朱德、徐向前等人的率领下，出发了。

和时间赛跑

吴先恩是当时红四方面军的兵站部部长，他率部到达党岭山脚时已是深夜凌晨。刚准备宿营做饭，他和张政委一起接到上级命令：“必须在第二天下午两点半以前翻过党岭山，为主力部队筹备粮食。”

领了任务，吴先恩一看时间已不早，便命令炊事班生火造饭，并叮嘱道：“按每人四两粮食的量，和着野菜煮一煮，让大家‘饱餐’，吃完好爬山！”然而当时，部队的粮食每人只剩六两不到。

凌晨三点半，部队经过短暂的休息，披星戴月出发了。在狭窄、曲折、陡峭且布满刺脚碎石的山道上，前卫营打前站，随后是骑马的轻伤员以及抬着重伤员的担架队。

吴先恩和张政委不停地掏出怀表，计算着时间和路程。他们清楚，部队是在和时间赛跑！雪山上行军，随时会遭遇雪崩、风暴。同时，部队粮食已捉襟见肘，无法再多支撑一个晚上，因此，必须争分夺秒，赶在指定的时间前翻过雪山，不耽误筹粮任务。

然而，大家越往高处爬，就越吃力，头晕脑胀，四肢无力，难以喘气。许多同志双腿仿佛灌了铅，脚上如同穿着一双铁鞋，每迈一步都得使出身气力，部队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

吴先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然而，更坏的消息还在后面——山上起风暴了！前卫营的通信员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报告这个消息，同时还带来许多同志已被狂风卷到山涧的噩耗。

不一会儿，风暴来了，来得很猛烈！只见狂风卷着积雪，积雪夹着砂石，宛如一面巨大的土墙，遮天蔽日。大家本能地趴倒，紧紧地贴着地面，猛兽般的呼号仿佛就在他们耳边。他们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叫喊声，只有尖锐的“叮叮”声，那是狂风卷着砂石，在敲打背上的茶缸。

休  整

风稍停，吴先恩马上指挥大家就地宿营。他清楚，狂风过后，必有暴雪，因而，部队必须马上休整、补充体力。

年轻的战士们马上忙碌了起来，燃火烧水，给伤员们换药添衣。累坏了的马，甚至不等饲养员的草料，就迫不及待地啃起了树皮。不幸的是，为了战士们能顺利渡过难关，吴先恩不得不下令宰杀两匹马，让大家补充一点能量。而那仅剩的干粮，则要到了目的地才能分配。

这时，鹅毛大雪飘然而至。夜已深，战士们都已围着篝火睡下。吴先恩和张政委照例要去巡视一遍。其实他们也已累了一天，刚指挥抢救完被雪掩埋的伤员——雪越下越大，压倒了树，压灭了围坐满伤员的篝火。

吴先恩稍走在后，他望着张政委那被二十多年雇工生活压弯的背脊，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显得那么吃力。“老张，你还撑得住吗？”吴先恩赶上前去，只见张政委的脸庞和脖子都因为高原反应和劳累而憋得通红。

“老吴”，张政委避而不答，手指着反射着月光的连绵雪山，“我看，世界上的任何名画家也画不出今晚这雪景！”吴先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心中的关切仍未放下。张政委接着说：“今天的报告，又牺牲了十五名担架员，情况相当严重。明天更是关键，山高雪厚，怎么能知道哪儿是路，哪儿是崖呢！”

最后的党费

捱过漫漫长夜，天又放了晴，正是赶路的好时候！告别昨夜掩埋的同志，吴先恩继续率队走上征途。沉疴在身的张政委强打起精神，依旧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每到了坡滑路险处，他都要停下大声提醒战友：“同志们，走稳点！不要慌！”他表情凝肃认真，尽管每次喊声几乎都以剧烈的咳嗽结束。

他们走到了前卫营的宿营地，山崖下有好多被冻僵的战士的遗体。有的还在坐着“休息”，有的已经“躺下”。吴先恩含着泪，与战士们一个个地查看遗体，看是否有还活着的战士。遗憾的是，他们早已冻成了冰块，尽管眼神还坚毅。

突然，吴先恩发现了一只胳膊从雪中伸了出来，手呈拳头状。原来，是一位已经去世的战士，在被雪掩埋后，用尽最后的气力将手从雪中伸出，似乎要给什么东西。吴先恩掰开他的拳头，惊奇地发现，里面是一张党证和一块白洋，党证上写着：“刘志海，中共正式党员，一九三三年三月入党。”

吴先恩恍然大悟，在这生死一线的雪山之巅，破旧的党证、斑驳的银元，象征的可是一名忠诚的共产党员的组织意识和党性观念啊！他含泪郑重地取过刘志海的党证和白洋收好，将他的遗体用雪掩埋好。临行前，低头对他承诺道：“志海同志，你的党证和最后一次党费，一定替你转交给党。安息吧，同志！”

作者：徐嘉

编辑：卫中

责任编辑：宣晶

摘自方正出版社《长征中的纪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