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钱钰

这几天，申城高温不退，可高温却丝毫没有影响学生补课的热情。教育部日前下发针对中小学校和在职中小学教师有偿补课的“六条禁令”，上海市人民政府教育督导室也在近阶段对全市中小学和民办非学历教育机构开展实地督查，各区县正在组织开展对全区公、民办中小学和在职教师“暑期有偿补课情况”的自查工作。记者采访发现，“禁补令”下，部分教师补课的方式更隐蔽了。

补课一年仍不知名师姓名和所在学校

位于徐家汇某黄金地段的一幢高档公寓楼内，一套三室一厅的房间里，4位新高三学生正在接受某名师的辅导。一间大客厅用隔板隔开，分成家长等候区和教室。

“我在补英语和语文，但这里还能提供其他科目的补习。这相当于几位来自知名市重点高中的老师组成了一个工作室，在外租房合伙开补课班。”学生小新（化名）说，假期里，她每周四天来这里补课，每次补习的学生不超过4人，属于小班化教学，2小时一节课收费200元。她在此补课已有一年时间，但令人意外的是，她其实对老师的信息一无所知。

“经人介绍，妈妈才帮我联系到这里补习，当时介绍人只含糊透露补课老师是知名重点中学的名师。但具体姓名、所在学校，我却一点不清楚。”小新说，在感觉与老师处熟后，她鼓起勇气询问老师的所在学校，没想到老师立刻拉下脸，吓得她赶紧“刹车”。

除了老师身份是话题“禁区”外，连下发的试卷也很“神秘”。“试卷抬头中的学校和年份等信息都抹掉了，可能老师担心暴露身份吧。听这里的‘老生’说，过去连补课地点也经常换。”小新说。

尽管神秘，小新仍十分信赖这里的名师。“其实，老师一开口，你就能掂量出他的分量。”小新说，比起自己所在高中的老师，这里的老师对高考风向的把握高明很多，学起来没那么累，也容易“踩”到点子上。

“现在老师在外面补课，确实承担很高的风险。若没两把‘刷子’，不敢轻易‘接活’。”一位老师私下坦言，万一学生成绩提高不明显，家长翻脸举报老师，“饭碗”可能不保。

“补课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个暑假，新高三学生小晨（化名）一直在某重点高中一位英语老师家中补习，一节课300元，每节两小时，一个假期20节课。“第一次去老师家，我傻眼了，没想到居然有20多人同时在老师家补习，分成两桌。”小晨说，由于学生较多，老师有点顾不过来，很难进行个性化辅导，没有达到预期目标。

在补课期间，这位英语老师又为小晨介绍了一名同校的化学老师。“化学老师租了一间教室，也有20多个学生一起上课。只是老师上课的时间不太有规律，有时候一天上两节，有时隔天上课。”小晨说，“反正补课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真的禁止补课，家长找不到补课的地方也会很着急，毕竟竞争激烈。当下教育考试要求学生门门优秀，家长势必会给孩子提优补短。”

新高三学生小雨（化名）透露，暑假补课价格不菲，比如一对一的化学辅导，一节课500元；有的物理名师一对一辅导，甚至高达1500元。他们班级里大多数同学都在补课，只要补课确实能提高成绩，这些钱花得就值——毕竟老师也是在大热天牺牲休息时间上课，挣的是辛苦钱。

“但我们不喜欢那种纯粹以营利为目的的补课行为。”她举例说，有个别老师要求一次性缴清补课费，学生有几节课没来，也不退钱。还有老师一到点就准时下课，收东西走人，学生有任何问题都拒绝解答。

“标本兼治”光堵老师一头还不够

尽管根据教育部要求，各地教育部门要将在职教师是否组织或参与有偿补课，作为年度考核、职务评审、岗位聘用、实施奖惩的重要依据，实行“一票否决制”，并接受社会监督。可有偿补课为何屡禁不止？

业内人士的回答一针见血：这个问题并非发端于教育内部，根子还是在社会——老百姓追求优质教育资源，以及高考选拔对于分数的看重等，都是形成这一市场需求的原因。在上海市教科院普教所研究员傅禄建看来，有偿补课并不是通过几次督导或划几道红线，就能从根子上解决的问题。

不少一线教师也承认，每个孩子的学习能力确实有差别。比如，有些孩子听一遍还弄不懂，可有些孩子上课却“吃不饱”。另外，有意参加自主招生和竞赛的学生，也需要通过补课来满足个性化需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教师直言，家长普遍信赖名校名师，多次主动“找上门”要求给孩子补课，真要让老师推却也显得不近人情。

而更现实的是教师的收入待遇。“我们学校一些年轻教师，研究生毕业，每个月4000元的工资，还要缴2000元的房租。一位数学博士刚到学校报到了几天，因为考虑到住房、医疗、子女上学费用，还是选择了离开。”本市中心城区的一所市示范性高中老师说，如果老师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达到一定高度，大家才可能珍惜。

“我觉得应该禁止的是，纯粹以营利为目的的补课行为，以及组织本班、本校学生整建制参加的补课行为，包括为培训机构组织生源等。因为这些都涉嫌利益输送。一经查实，必须严肃处理。我们需要治理的，是一些在校外开办补习班后课内不认真教，将重要内容放到补习班中讲，诱使或胁迫学生参加补习的教师行为。”一位老师说，但对补课治理不该一刀切，而义务补课更应鼓励。“多渠道加强正面师德宣传教育，树立无偿为学生补习的教师典型。”傅禄建说。更有校长建议，能否在绩效工资外设立奖励基金，对于免费补课的教师进行奖励，疏堵并举。

此外，在一位校长看来，要想“标本兼治”光堵老师一头还不够，否则，补课机构的收费只会越来越高。“过去，一些补课机构常常打着名师的招牌招揽生源，却忽略了对教材、教法的研究。”在他看来，相关部门也应花力气培养专业做校外培训的师资，使之能力素养和服务比校内优秀师资更专业——严格校外补课机构的准入条件和过程监督，严格校内教师的校外补课行为，双管齐下，使之相辅相成。

相关链接 教育部“六个严禁”

一、严禁中小学校组织、要求学生参加有偿补课；

二、严禁中小学校与校外培训机构联合进行有偿补课；

三、严禁中小学校为校外培训机构有偿补课提供教育教学设施或学生信息；

四、严禁在职中小学教师组织、推荐和诱导学生参加校内外有偿补课；

五、严禁在职中小学教师参加校外培训机构或由其他教师、家长、家长委员会等组织的有偿补课；

六、严禁在职中小学教师为校外培训机构和他人介绍生源、提供相关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