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叶圣陶《恳亲会》的《小说月报》封面

最近再次翻阅1935年出版的《中国新文学大系·戏剧集》，里面收有一篇叶圣陶先生所写的剧本《恳亲会》。这个作品写于1921年，最初发表于《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七号 （1921年7月10日），但并没有收入 《叶圣陶文集》，所以很少有人提及它。

叶圣陶是我国现代著名的作家和教育家，虽然他不是专门写剧本的，然而他与戏剧也有着难解难分的情缘。他从小生长在苏州，受到评弹、昆曲的熏陶，一度甚至想去当演员。1917年初，叶圣陶到江苏吴县甪直镇的吴县县立第五高等小学任教，在那里他创作了20篇左右的白话小说，同时热心组织了校园的戏剧活动。

当时学校的女子部楼，楼上是教室，楼下是礼堂，在叶圣陶的建议下，建造了戏台。叶圣陶曾经把都德的《最后一课》、莫泊桑的《两渔夫》等改编成话剧，亲自指导学生们排练演出，有时自己也粉墨登场，他曾扮演过汉麦乐老师的角色。除此以外，他还把《荆轲刺秦王》改编成戏剧。当时学校每周开一次同乐会，期中与期末各开一次恳亲会。恳亲会很为隆重，学校把学生的习作、试卷、字画、雕刻以及种植的瓜豆菜蔬都陈列出来，请家长来校观览，还请家长观看学生的戏剧演出。每逢学校恳亲会演戏，镇上的男女老少也都会来看，比在乡下看草台班演戏时还要热闹。叶圣陶的剧本《恳亲会》，就是以此为题材的。

《恳亲会》是个独幕剧，写的是发生在一个村镇小学的故事。剧中写到的农园，北边沿河，园中有两棵高大挺拔的银杏树，这环境酷似甪直“五高”的校园，再加上剧本写的创办农场、开恳亲会等，都是“五高”现实生活中经历过的事情，因此这个剧本的生活来源及环境背景都与甪直有着密切的关系。从写作及发表的年份看，1921年叶圣陶参加文学研究会的活动，曾往返于甪直、苏州、上海之间，1921年暑假才到上海吴淞中国公学任教。所以这个作品可能在甪直所写；也可能是他离开甪直到上海不久时所写。

这个戏登场的人物只有五个：小学校长、园艺家、两位教师、一位家长。这个小学为了培养学生农作的能力，同时美化校园环境，准备在校内创办一个农场。但是，许多家长只要学生学点实用的知识，而不希望学农作，再加上开辟农园需要迁移一些人家在这块学校余地上的坟墓，所以遭到了反对，有的家长还为此让学生转学了。小报《乡报》因为前番敲竹杠被学校回绝，也乘机报复，在报上撰文攻击，说是教师为了享乐，让小农奴受役。在学校内部，教师中也有不同意见，有的主张师生自己勤劳耕作，享受劳动的快乐；有的主张包给农民来承种，学生只做个旁观的玩赏者。戏开场开在恳亲会举行之前，校长黄隶青与园艺家邵柳村商量农园的规划，与教师一起等待家长前来，准备把计划向家长报告、解释，以求得他们的支持。可是等了很久，只有开布店的朱先生赴会，其他一个也没来。这使他们非常失望，但是他们想到转学的学生不过八九个，留在校中的还有 200多，有的学生对农园十分热心，而眼前也还有支持他们的家长，如朱先生。故而，他们决心更加努力工作，使学校成为一块大磁石，把更多的学生和家长吸引过来，和他们一起奋斗。剧本篇幅虽然不长，但刻画的几个人物，如正直、真诚、果敢的校长黄隶青，热情而有理想的园艺家邵柳村，年轻、热情的女教师毕宜，情绪有些消极的男教师秦佩瑜，以及出席恳亲会的唯一的家长朱先生，个个性格鲜明、呼之欲出。

《恳亲会》讴歌了改革者的热忱，描写了恶势力的反对，深刻地说明了在旧社会，即使是一些微小的改革，也会遭遇各种阻力，必须进行艰苦的斗争。叶圣陶写作此剧的时间，正是他与茅盾、郑振铎等人发起组织文学研究会的前后。文学研究会成立于1921年1月 4日，他们在《小说月报》和《新青年》发表宣言“我们相信文学是一种工作，而且又是于人生很切要的一种工作”，明确地提出了“文学为人生”的主张。上世纪20年代初叶圣陶的创作，无论小说还是剧本，无不坚持文学研究会的这一主旨，农民、教师等中下层人民是他作品的中心。他的作品反映社会的现实，表现并且讨论一些有关人生的问题，体现出了鲜明的民主主义的倾向。茅盾曾说：“冷静地谛视人生，客观地、写实地描写灰色卑琐人生的，是叶绍钧。”剧本《恳亲会》就是如此，作者通过对小学教师灰色生活的描写以及他们主观理想的抒发，揭露了陈腐可笑、令人窒息的社会现象，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1921年叶圣陶还参与茅盾、郑振铎、陈大悲、欧阳予倩、熊佛西等人组织的民众戏剧社的活动。民众戏剧社出版了一本名叫《戏剧》的月刊，由上海中华书局印行。叶圣陶写了一个三幕剧《艺术的生活》，发表于《戏剧》第一卷第五号（1921年 9月 30日）。他还和何明斋合作写过童话歌剧《蜜蜂》《风浪》等。他的《恳亲会》被收入 《中国新文学大系·戏剧集》（1935年 7月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印行），著名戏剧家洪深在该书的“导言”中说：“叶绍钧的《展览会》，我最近复读了一遍，仍然能使得我感动；也许我们都受过封建的顽固的成见底冷落与打击罢——在现代的中国，我们常常得和人家打着架，去贡献给他们一点好东西的！这个剧本中几个教员，写得真是太热诚太真实了。”这里洪深可能笔误，把《恳亲会》写成了《展览会》，因为在叶圣陶的作品目录里并未发现有 《展览会》这一篇目；再者，在刊载“导言”的这本戏剧集里登载的也是《恳亲会》。

作者：沈鸿鑫
编辑：朱自奋
责任编辑：周怡倩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