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侬晓得,高高个头一身青,面对太阳笑着迎,金黄圆脸喜盈盈,里面又藏满天星。”青浦区练塘镇社区文化中心二楼的排练室里,田山歌上海市级传承人杨晓峰用对山歌曲调给出了谜面。然而,搭档李芳的接唱形式却怎么也定不下来。起初,他们计划以“迭个么是向日葵,吾再来出两道自然界的灯谜拨侬猜猜”直接揭开谜底;后来,他们又试图增添观众互动环节,“哦,迭个么是……”“你看看朋友们这样聪明,你不要瞎起劲好哇”……
兔年新春,杨晓峰创作编排了创意田山歌节目《猜灯谜》,在传统对山歌形式中糅杂落秧歌、大头歌以及山歌小调等,并结合地方曲艺的语言类节目形式,令人耳目一新。60岁的杨晓峰,是练塘田山歌第三代即“新生代”传承人;而53岁的李芳,则是练塘“新生代歌队”中最年轻的一位。两位唱了大半辈子田山歌的搭档,为了舞台化后的田山歌离观众更近,在“不熟悉”的互动环节中反复修改、雕琢。
随着城市建设的推进,像练塘这样的沪苏浙毗领地区的原生态环境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田山歌逐渐从田间场头搬上了舞台,传承人正通过“守”与“破”,翻开田山歌发展新的一页。
唱腔不变,热爱不变,但创作“土壤”在与时俱进
在杨晓峰看来,从业三十多年来,练塘田山歌最大的变化之一便是舞台化,他必须主动求变。田山歌作为一种吴语民歌形式,音调高亢,旋律起伏较大。练塘镇如今依然保留着完整建制的歌队,6人一组——1人唱头歌,2人卖歌,3人嘹歌。节目都搬上了舞台,可新老传承人却有着不同的演绎形式,老一代歌队从开始到结束基本保持同一位置、姿势,节奏轻缓,只唱不“动”;而“新生代”歌队则会有更多舞台动作,并吸收其他艺术形式的精华。
沿着沪青平公路西行,吴江芦墟老街上,72岁的芦墟山歌传承人杨敬伟春节以来一直忙着送戏下乡,汉族长篇叙事山歌《五姑娘》是他们的经典唱段。
这些年,他不但参与了以往山歌的收集、整理,还肩负起新山歌的创作任务。“山歌,描述的是吴根越角普通民众的现实生活。过去,山歌表现的大多是田间劳动场景,边干活边唱歌,既能抒发情感,又可消除疲劳,还有像‘眉毛弯弯像我妻……’这样的情歌,但现在这样的场景离舞台观众有些遥远,我们录制‘原生态’视频最近的竟然要去嘉善找田地场景。”依托金泽干部前往汾湖高新区交流挂职的故事,他已创作出赞美长三角一体化及示范区建设的山歌曲谱《古桥随想》。
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嘉善县原文化局副局长韩金梅长期研究嘉善田歌。他也认为,田山歌必须创新,内容、手法、形态要符合现代人的审美。
那么,田山歌能离开田山吗?“不行,田山歌的载体是稻作文化区域的社会生活。现在或许很难看到农村收割的场景,但春耕的辛劳、秋收的喜悦和现代社会也是相通的,歌者和观众是通过田山歌在交流。每当创作需要灵感时,我就会走向稻田,触景生情。”杨晓峰办公桌上摆放的唯一一张照片,正是他脚踩稻田、头戴草帽、身着布衣、肩扛钉耙、手持毛巾的照片,也是他心中作为传承人该有的模样。
或许,执着于再回到稻田里唱歌比较难,但田山歌无论如何创新,千百年来保留下来的传统唱腔、音调以及吴根越角生活的人们对田山歌的这股热爱,要接续传承下去。
“动”起来才能“活”起来,青吴嘉可携手打造田山歌品牌
春节期间,韩金梅笔耕不辍,撰写有关如何培养年轻人的建议。“田歌不能仅仅聚焦于进舞台,还要努力进学校、进社区。”他发现,传统嘉善田歌适合儿童传唱的比较少,需要尽快推出一些江南童谣式的田歌。
杨晓峰每周三都会前往唯实希望小学,推动田山歌传承。杨敬伟也是“山歌进校园”的支持者,如今芦墟老街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有了山歌班。
但田山歌传承依然任重道远。“不是谁都可以唱田山歌,首先得有声音的天赋。有了天赋,还要有意愿,要有时间,没有热爱,非遗很难传承下去。”杨晓峰说。
在韩金梅心中,田山歌传承的解决方案之一,便是青吴嘉联手打造田山歌品牌。文化若不交流,固守在一个地区,便无法更新,而不扩大影响力,传承就会面临困难。
早在1998年,韩金梅与上海作曲家侯小声等发起“江浙沪毗邻地区田山歌大会串”,由嘉善、吴江、青浦三地联办,吸引各地踊跃参与。随后,民间交流不断,每次青吴嘉三地歌友相聚都无比热闹,田歌、山歌、田山歌,各种唱法同场竞技。而政府的推动也很重要。随着长三角一体化示范区建设加速,各种有形的和无形的“断头路”被打通。而非遗文化交流,随着行政区划的进一步弱化,更容易打成一片。
“三地的田山歌基本相同,但传承发展的方向并非完全一致,相互交流,能够取长补短,它的激励作用同样不可忽视。大家聚在一起,比学赶超,各地肯定要有拿得出手的新节目。”韩金梅说,青吴嘉田山歌需要更多地“动”起来,才能“活”起来。
作者:赵征南
编辑:范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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