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网同步播出的电视剧《八零九零》明天即将收官。这部剧让养老话题、代际矛盾等问题重又进入观众视野。然而,该剧《八零九零》无论收视率还是口碑,似乎均不那么理想。
《八零九零》制片方为这部剧预设了主题:全球性的人口危机和老龄化社会结构趋势,使得养老问题成为日益凸显的社会议题之一,“老吾老及人之老”又是经典传承的中国儒家精神,这一议题所能带动的社会正能量不容小觑,也为电视剧“家庭伦理”叙事转向“社会伦理”叙事提供了动力。
同时,大数据的应用分析让制片方意识到:青春偶像和资深实力演员的组合能打动观众,且比重必须均衡。《八零九零》的角色设置恰好就符合上述类型配方,完美契合数据分析结果。我们看到,剧中演员的表演可圈可点,“老戏骨”们展现出鲜明的个性,既能独立成角,又能构成全剧情境的有机主体;两位年轻演员以本色出演,虽然表演的层次性有待提高,但是贵在自然真诚,因此和老演员的搭戏并无违和感。
然而即便有如上优势,《八零九零》还是让人觉得少了一口气。
先说养老题材。《八零九零》并不是这一题材创作的孤例,近年来先后有《有你才幸福》《老有所依》《空巢姥爷》《我家的春秋冬夏》《幸福院》等同类作品。从创作角度看,养老题材基本属于家庭剧类型的分支,但其对应的观众群并非收视主力,此题材本身又背负了亲孝、伦常等道德责任,在类型内部的创新上束缚重重。
青春偶像元素为主、社会问题元素为辅的类型拼贴模式,营造出清新明快的乌托邦式美学风格。但青春偶像剧追求一种积极乐观的乌托邦风格,而社会问题剧又需要展现社会现实的不够完善之处,两者的强行嫁接尚显生硬,时有龃龉之处,缝合绝非易事。
编创者未能在剧作上找到完美方案,选择将剧作重心放在青春偶像塑造与乌托邦风格打造上,最终甚至放弃了对社会问题的探索。于是,真正的社会问题被轻轻一笔带过,只作为宣发的口号而存在;而剧中的养老院蜕变为童话乐园般的所在,九零后的年轻人积极阳光,八十岁左右老年人回归童趣。所以,试图关注“社会问题”的观众恐怕会失望——现实中那些和老年弱势群体相关的痛点、难点问题,在剧中并未深究,它们被技术性地回避了,以此为乌托邦风格与轻喜剧氛围腾挪出空间,这才造就该剧非典型的创作类型。
再说青春偶像剧。有别于家庭伦理剧对生活展现的广度,偶像剧的取胜之处在于其对青春与梦想、浪漫与传奇的铺设。然而,无论是叶小妹与生母的对峙,还是过三爽与爷爷的抵触,都在致力于营造一个和谐世界。在构造戏剧冲突无所不用其极的今天,用这种相对柔缓、温情的方式来展现年轻人对老人的关怀,注定会滤镜厚重、失焦失真。
出现以上的问题,责任在于编剧吗?这样的质疑也许过于苛责,毕竟青春爱情故事一向存在叙事上的短板,这种先天不足,使得即使伟大如莎士比亚也不能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发挥出绝顶的编剧才能。“两人一事,一线到底”,注定该类型结构简单,而电视剧的体量又要求复杂的叙事结构和交错的人物关系。
赵宝刚青春剧的处理方式是采用多对情侣组队模式,而《八零九零》则将戏交给老人家。老年和青年组队,当然有新意,但因为编剧塑造的男女主角依旧是按照偶像剧的“误会+认知+暗生情愫+成长”的套路进行,主线人物形象扁平、情感逻辑单薄,支线人物更是童稚化到一眼看穿动机。由于剧本层面的短板,使得努力想要完成群戏的演员们只能螺丝壳里做道场,用精湛的演技托起了诸多热闹桥段。但细加剖析,他们的喜怒哀乐终究浮于表面,缺少深化处理。老年角色虽有沉痛的过往,但总能通过自我幻想或是籍由温情的抚慰,轻易消解痛苦,并将养老院视为忘忧乐园。《八零九零》中的养老院依托老人们的背书,成就其“乌托邦”的美名,实则是青春偶像爱情故事得以完型的精美背景板。
《八零九零》创设的乌托邦式养老院可以反映出群众对美好晚年生活的向往,但是观众也心如明镜:这里的人物不真实;这样的生活也不是一蹴而就,需要直面各种现实坎坷,并逐一克服。优秀的电视剧应当全力展现这一克服困难的过程,方能为观众提供精神的滋养,而不是仅仅为他们造一场美梦。
作者:张富坚(戏剧与影视学博士、杭州师范大学青年教师)
编辑:范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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