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岁拍R级片，50岁拿世界大奖，62岁创办搞笑杂志当天创下18万本销量，63岁在巴黎卡地亚中心办个人画展，71岁办潮牌，72岁和老婆离婚净身出户，把超过200亿日元(约12.75亿元人民币)巨额财产留给前妻后再婚……用传奇来形容今年73岁的日本导演北野武，似乎都显得平淡了。

有网友说，北野武就像一瓶辛辣的二锅头，闻着冲鼻，但失意颓丧的时候闷一口，又能得到足够的勇气继续上路，追寻滚烫的人生。在新近引进出版的《北野武的深夜物语》里，以《花火》《座头市》等代表作闻名全球的北野武，讨论梦想 、艺术 、 文化、人生价值等话题。

有业内同行形容北野武：“这个人即便不说话，光就一张脸摆在那儿也是有味道的。那神情总让人无法猜透，但无论他做什么、讲什么，不是戏谑地严肃着，就是严肃地戏谑着。”集“严肃”与“戏谑”于一身，北野武的人生，本就是一部高潮迭起、绝无冷场的电影啊。

《北野武的深夜物语》

[日本]北野武 著

李汉庭 译

大鱼读品·四川文艺出版社

关于人生

★不是年轻人没有梦想，而是根本看不到梦想。

★事实是残酷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天分。如果每个人都有，那还算什么天分？ 另一个谎言就是：天分不够可以靠努力来凑。如果成功那么简单，那还算什么成功？人根本没有什么沉睡的天分，只分“有天分”和“没天分”。

★与其浪费资源去抗老，不如积极认老，把劣势全推到年纪头上，事情做坏了，就双手一摊说自己老了。人最糟糕的就是舍不得，年纪大了又怎样？大就大啊。我们要追求的并非冻龄，而是增龄，就像威士忌那样愈陈愈香。说起来有点不切实际，但我真的认为人应该思考怎么老得漂亮。人生并不像一年四季那样分明，四十岁的相扑选手就算老，但五十岁的政客还会被称为菜鸟。很难确切区分多少岁算是老人，我们必须自己决定自己老了没有。人生有喜就有悲，开心的时候不放纵，难过的时候就比较轻松，这是苦日子所培养出来的智慧。

★我认为这辈子直到最后一口气，都是当下的自己最棒，而且最后一口气吞下去了还有个最大的乐趣等着，那就是死后的世界。到底有没有灵魂？有没有神明？那时候，我将能够解决人生最大的疑问。搞不好最后只是肉体与心灵分解成分子，回归虚无，这样虽然算不上有了任何答案，但至少我在死前都能活得很开心。

关于艺术：

★欧洲的记者说我的电影是艺术，有日本文化的味道，我都会这么回答：我的电影在日本几乎没人喜欢看，所以我的电影不算日本文化，而是日本文化溃烂之后流出来的脓。

★艺术是一种没出息的东西。我认为艺术对艺术家来说，就像毒品一样。从来没有一个艺术家的创作理由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或者是为了后代子孙。如果有，这个人创作的肯定不是艺术。世界上就属艺术家的作品最自私自利了，艺术家永远只为了自己而创作。

★任何人只要上电视就算出名，所以观众和表演者根本不要求技艺，只需要培养出诡异的傲慢，造就了一大批没有技艺的艺人。艺人真是最下流的行业，就因为无比下流才要锻炼技艺，暗自嘲笑全世界，这才是艺人的骄傲。愈是号称高手的人愈会要求自己的技艺精湛，而世人也特别喜爱这样的技艺。

关于文化：

★传统日本文化有个说法就是：“不识相，我不说你也该懂。”意即就算不说出口，应该也可以做些好事，也可以用心去感受、去思考，看到乞丐来了，就算再穷也应该和他分享一把米。但是，现在这种文化消失了，“不说”就等同于“不想”。只要碰到任何麻烦事，就放弃思考。

★人们说理想社会就是“自由与平等”，但自由与平等本来就不能共存。人类社会本来就是在摇摆之中慢慢前进，就像线性马达靠着快速切换正极和负极、N极和S极来运转一样，左摇右晃地慢慢前进。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亘古不变的社会呢。

关于时代：

★现在年轻人的基本特色就是没欲望，就是所谓的草食系，不够饥渴。大家说日本社会有贫富差距，为什么大家反而不那么饥渴？有人说是因为社会富足了，我认为原因不只如此，毕加索成了大富翁之后还是不减创作欲望，也不会因为贫穷就比较冲动。我认为民众少了饥渴的真正原因，是社会把金钱当成唯一的价值。回顾历史，肯定找不到哪个年代比现在更重视金钱。钱或许很重要，但人类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比方说荣誉或坚持，而当今的世人已经完全抛弃了这些东西。我感觉现代人宁愿损人也要利己，只要自己有好处就行。包括我自己在内，全世界都被虚伪不实的奢侈给欺骗了。人类的欲望被替换成单纯的消费，例如买名牌、吃热门拉面、买跑车。其中的核心思维就是有钱什么都能买，能买就是幸福。这个思维让我们只能体验金钱消费范围内的幸福，人生就变得空洞乏味，父母也无法教导小孩人生还有更多的喜乐。

★文明做了什么？就只是把取得快乐的过程变得更复杂，人们不追着鹿跑，改成去公司上班，要挤通勤电车，还要听领导的废话。我是没有当上班族的经验，不过演艺圈也好，电影圈也好，其实都差不多，我也想过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但是，我也不能把生活变单纯，我现在只能活在场面话的世界里。我只能尽力抵抗，站在高处，同时旁观场面话与真心话，观察这个世界。

图片：剧照，书封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柳青

*摘编自《北野武的深夜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