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类综艺屡屡贡献口碑收视双赢的原创作品之后，娱乐真人秀似乎正在进入创意匮乏的瓶颈期。

盘点近期在播节目，先是类型同质化：《演员请就位》《我就是演员》《演技派》三档打着演技比拼旗号的节目题材“撞车”；进而是内容的粗浅低智，全靠无聊无意义的笑料八卦堆砌，而一些节目干脆变为偶像明星充当电视导购的商品大卖场，靠粉丝经济维系热度；即便是过去颇有亮点的话题性“综N代”《奇葩说》《明星大侦探》也似乎后劲不足，被观众称道的犀利观点交锋与案件推理不再，舍本逐末向低龄、恶搞靠拢，让忠实观众不免失望。

表面看，是资本导向、营销本位、市场下沉的结果，可究其根本，仍逃不开创作者创作惰性、创新意识不足、浮躁贪功的旧疾。当灵感枯竭，一些综艺人选择的不是俯下身段，用镜头去捕捉、发现生活的趣味、人性的闪光点，而是一味炮制“笑料”“话题”——剪辑放大的戏剧冲突、无聊无意义的搞笑甚至带暗示的“荤段子”，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

“流量才是王道”的压力之下，制造多少热搜、带动多少同款，成为悬在从业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最近一档节目中，几个新生代男偶像围着一位女主持轮流化妆，这个画一笔眼线，那个粘一下睫毛，靠笨手笨脚的动作制造无聊笑料。最终，节目组“得偿所愿”，将“发光卧蚕”送上微博热搜。在粉丝的助力下，女主持与男偶像也各占一条热搜，成就流量绩效的“皆大欢喜”。可除了收获一水“哈哈哈”的评论之外，什么也没留下。犹记得曾打出“严肃辩论”旗号的某真人秀在亲子关系、消费观念等议题中屡屡切中当代社会“热点”，引发网友大讨论。可在如今的节目中，辩手却沦为段子手，转“热点”为“爽点”，在追求所谓“金句”“爆梗”的路上一骑绝尘。

其实回头看，国内原创娱乐真人秀也曾带给观众“慢综艺”的惊喜。一部展现明星夫妻生活日常的《幸福三重奏》，于柴米油盐的家长里短中，牵引出中国式婚姻执子之手的细水长流；《向往的生活》归园田居，在一蔬一饭中也能品出几分生活与劳作的哲学。即便不去刻意制造，嘉宾性格各异的率真表现，也不缺少让屏幕前观众会心一笑的趣味。遗憾的是，当节目热度走高，便不得不向资本妥协——植入更多广告；向粉丝市场妥协——安插更多流量明星做嘉宾。曾用来捕捉山野诗情的镜头给了商品特写，人与人之间慢慢升腾的微妙情感在阵容的频繁更迭中模糊失焦。

娱乐真人秀只有恶俗浮夸一条路径可走吗？海外有一档高口碑职场真人秀《新职员诞生记：好人》。这部关注律师事务所中八位实习生职场第一课的真人秀，在豆瓣获得9.5分的超高评分。尽管节目过程中几乎每分钟都在输出法律专业名词概念。可即便如此，凭借细致入微呈现实习生完成案件课题的全过程，仍然让不少普通观众看得津津有味。

究其成功的密码，是其既没有刻意回避法律复杂的概念，也没有落入过往真人秀通过放大矛盾竞争来获得戏剧效果的套路。创作者耐住性子、沉下心来，将快节奏高强度的律所故事娓娓道来。不必绞尽脑汁制造“笑果”，实习生一心完成任务，回到办公楼在电梯前扔下文件夹冲向厕所的桥段，本就让职场新人捧腹之余勾起相似的回忆；无需费尽心机设计“泪点”，带教律师下班后回家翻看相册，在与实习生的相处中勾起青葱回忆的无声片段自然让网友发弹幕感慨“暖心落泪”；一样是几十个机位的无死角拍摄，节目组把镜头对准倾听客户咨询时，实习生全程暗中扶住晃动桌角的细节。也正因如此，没有过多的煽情与说教，仅仅凭借镜头语言，就能“笑果”与“泪点”并存，让观众在获得职场专业素养知识之余，更能看到实习生各自的闪光点，犹如春风化雨般带给观众励志向上的正面示范。

“期待这档真人秀能够衍生出医生、记者的版本！”网友在弹幕中如是感慨。仅仅过了三个月，这档综艺被某网络平台引进，眼下正在播出。遗憾的是，其辜负了网友的热心建议，彻底沦为韩版翻拍，就连节目里的课题人设也是依样画葫芦，更不必说突兀的广告与明显的剪辑漏洞。

人常说，笑是一门艺术，那么寓教于乐，则更见娱乐真人秀从业者的功力。从业者应把汲取灵感的视线从热搜榜单、广告订单移开，俯下身来，发现生活之美、人性之美，切莫因创作惰性让娱乐真人秀走入恶搞低智的死胡同。

作者：黄启哲
编辑：王筱丽
责任编辑：李婷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