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演艺圈内著名的实力派,郝蕾日前在录制一档节目时毫不掩饰自己对一些古装剧、宫斗剧的不满,表示非常不理解为何现在演员都喜欢演“疯子”,难道演疯子就会显得更有演技吗?
郝蕾直言:什么炸裂式的演技非常可笑,所谓的大的爆发力什么之类的,都是一个戏剧学院大二的学生应该做到的。
今天一个成熟的演员还要拿大学二年级的成绩拿出来炫耀作为标杆吗?
那将来中国的表演学将堕落到什么地步?
郝蕾首先回忆了自己出道的第一部作品《十七岁不哭》,说当时自己已经在上戏上学了,更愿意去演一些更深刻的人物。但杨宇凌这个角色是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不可能表达一些深刻的东西,“我本人甚至都不是很喜欢这个角色”。所以在拍的时候,她也并没有觉得这会是一部多么轰动的戏,“对我来说,我就是正常的去表演这个角色吧,但我也没想到这个戏会影响到这么多人。”
郝蕾表示,回首自己在最初几年拍摄的电视剧,更多是一种经验的积累。
拍完《十七岁不哭》之后,郝蕾又在《姐妹》中饰演一个女老板,从少女一直演到30多岁。“当时我才19岁,和我搭戏的各位老师都是我现在这个年纪,但是他们需要演我的下属,这对当时的我来说,的确是有点挑战的。”
谈到自己在《少年黄飞鸿》里的表演,郝蕾说自己对于十三姨的印象是来源于关之琳饰演的这个角色。那个时候的创作团队都是香港人,所以在观众看起来会不太像中国内地的风格。那段时间大家都在和港台影视圈合作,甚至大家的演出都比较外化,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有很多梗。
“那个时候真觉得这和我上大学学到的东西相去甚远,就是进到了另外一种表演体系的感觉,每天都在想怎样用香港风格的戏表演的更自然一点。”
“其实这种戏很容易演过,因为我们并没有生长在香港这个大环境之中,如果只是纯粹地模仿这种表演风格的话,就变得很吓人。但现在一想,其实还好,因为我长期与他们工作,我能明白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他们其实是想要在生活、自然、舒服的演技之上再加一点戏剧感,是需要你夸张、搞笑一点。所以我感觉生命中有这样的体验还不错。”
郝蕾表示,自己从上大学时就已经能分辨出什么是好的表演和烂的表演。
好的表演就是就是“你永远在演的是一个人,而不是所谓的戏”。
正是因为对表演有这样的理解,郝蕾说自己看到不好的表演时“觉得很可悲,我会很生气、很愤怒。这是行业问题。”
郝蕾也说,自己在拍摄现场见过太多演员不专业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首先是这样,我是一个演员,即便我是一个很棒的演员,我也没有权利给我的对手讲戏,这个工作还是要交给导演。如果对方不行的情况下,你只能靠自己。”
“我们如果能在现场教对方表演就能够完成的话,那表演就太简单了,但这里面的东西很多,就说「表演理论」可能都要说一晚。所以没有那么简单的事,唯一能做到只有自己,尽量去带动对方。”
关于当下很热门的各类表演综艺节目,郝蕾说,表演是对空间的一种理解,表演空间的理解和我们与空间的关系,这是表演学当中的一门学科。
“这样一个节目,有观众,有评委,就像一个中到大型的剧场一样。这个时候又有机器摆到特写的位置,你让演员怎么演?这个太尴尬了,因为即便是话剧,你是小剧场的话,要放到多大程度,中剧场、大剧场这都非常不一样的。那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办法进行一个评判。”
《少年天子》中的静妃,是郝蕾电视剧生涯中的一个代表性角色。郝蕾透露说,剧组一开始想让自己演女一号,“一开始刘(恒)老师就想写一个底层的人,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爬上来,类似像今天的一些戏的故事。后来因为某一些监制和其他因素,他觉得我长得不够苦,然后说你去演皇后吧其实是我非常不开心的,一共40集的戏,皇后只占一半,然后我很不想演。”
郝蕾还透露,编剧刘恒也是这部电视剧的总导演,两人经常聊戏。“有一次比较深刻的印象是,我们先去坝上拍骑马的一段戏,拍了十几天后就回到北京棚里拍。然后刘老师单独找我说一个问题,有一场戏是皇上来找我,质问我是不是有把一个妃子推到河里去了?”
“他说‘我觉得你不够恐惧皇上’,我说‘哪里不够恐惧?’然后我跟刘老师一直在掰扯,然后我说‘刘老师我非常不客气的说,您说的这种恐惧式的方法,是我在20多种方法里选择出比较普通的一种,所以我不会选择它。我也跟导演商量过了,如果一个坏的人,知道自己是坏的,她还会去做坏事吗?’”
“所以在我跟刘老师的探讨当中,刘老师不置可否。我说‘刘老师,您先看把前后左右几场戏连起来看,再看这场戏是否有问题。如果有问题重拍,如果没问题,您就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演了。’后来就是没有重拍,他看完了以后他觉得这个处理是对的。”
“所以我现在很受不了现在的演员,演一些古装或者宫斗,特别喜欢演个‘疯子’。我不知道是谁教他们的,前两天我还在朋友圈骂,难道试图演一个‘疯子’就会显得自己有爆发力,或者是所谓的演技吗?不是这样的。”
在郝蕾看来,《少年天子》跟现在的宫斗戏完全不同。“它是有历史厚重度的一个清宫戏,大部分都是关于政治的,它是有这些东西的存在的。而且刘恒老师这么大一个作家,他不是普通的编剧而已。我们的所有的表演都是统一、偏戏剧性的,是跟今天的不一样的。”
除了在影视剧中出现,郝蕾还是一个很好的话剧演员。事实上,她本人是国家话剧院的演员。而她的舞台代表作之一,就是《恋爱的犀牛》。
她谈起跟孟京辉的第一次合作,“我不太知道他想要什么,也不太能听懂他说的话,所以可能会有矛盾。我这个人就是,如果大家在创作上是不能一致的话,其实不要再进行下去了,我觉得那个对大家来说都是挺干扰的一件事。那后来其实互相也都作了一些妥协,没想到非常地成功。”
到了第二次合作,郝蕾说两个人都变得柔软了。
“因为他年纪大了,他可能更愿意试图去找一些别人能听懂的方式去交流,那我也长大了,我觉得我也更愿意去探讨他的内心世界,他想表达什么世界观,所以就非常顺利。所以第二次合作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真正地排练,我觉得我们俩一直在聊天,聊了一个多月,然后它就自然形成了话剧后来的样子。”
在郝蕾看来,演话剧和演影视剧从表演根本上来讲没有不一样的地方。“但是话剧更直接,话剧没有导演喊停,无论如何你这两个小时都要自己撑住,等于你自己在控制着一千多个观众的节奏,所以就是看自己,我觉得你喜欢那种感觉,你就应该去演话剧,但是如果觉得压力太大,那可能起反作用。”
而郝蕾自己显然是喜欢那种感觉的人。“我觉得我是上帝,我觉得我是这一千多个观众的上帝。因为他们首先被我所表达的东西臣服了,因为他们没有走,他们坐在那儿等着最后一刻鼓掌。还有就是我认为同时也是个催眠师,我催眠了他们。”
跟娄烨合作的《浮城谜事》是郝蕾的大银幕代表作之一。郝蕾回忆自己第一次见到娄烨,“我记得我生命中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原来是你,是你我不就早来了吗?’他自己也楞在那儿,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
“其实我的成长我必须要感谢两位导演,一个是娄烨导演,一个是孟京辉导演。他们都是魔鬼,都不太会跟你说什么,就像一台榨汁机一样在榨你。所以跟他们合作是又痛苦又极致的快乐。因为我还有这样的潜能,但是那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扛得下来的。”
怎样成为一个好演员?
“你只有基本功你合格了,才可能谈到你的演出是什么。我们的演员比方说台词处理,普通话都说不好,你怎么能期待他有台词呢?更何况演戏这个事情它真的是太复杂了,这个表演叫行动心理学,我是通过我的行动去阐释了这个人、这个人物、或者这个导演他的心理状况。我们现在的演员他们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他能去揣摩角色吗?”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眼界问题。动不动就是,中国女演员最喜欢是梅丽尔·斯特里普。斯特里普确实是上一代的非常优秀的演员,但是她是一个技术派的演员。今天最好的应该是伊莎贝尔·于佩尔,这没有什么可争议的,但是我们只能看见斯特里普吗?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您的技术还不达标。有没有人知道日本有一个非常伟大的演员叫高峰秀子呢?我们能不能去看一看呢?可能年代久远了是吧。那也可以去看一看一个亚洲地区的非常优秀的演员金敏喜,为什么那个标准不能再高一点,或者多元一点呢?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还有就是所谓的什么炸裂式的演技?非常可笑,所谓的大的爆发力什么之类的,都是一个戏剧学院大二的学生应该做到的。今天一个成熟的演员还要拿大学二年级的成绩拿出来炫耀作为标杆吗?那将来中国的表演学将堕落到什么地步?”
郝蕾也表示,演员接戏很多时候很被动。
“资源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
“我们已经在尽量从其中挑出来我们认为还OK的,但你在创作的过程中,他们却是那么的不负责任。我不是导演,我掌控不了。那制片人他要去赚钱,我不能说不行,你得热爱点艺术。”
“这个实在是没有办法控制。任何一个问题都不能单一存在的,再好的一个演员也没有办法拯救整个局面,演员只是整个电影行当中的其中一部分,后面太多重要的事情是无法把控的。”
作者:郭超豪
编辑:郭超豪
责任编辑:邵岭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