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科幻迷翘首以盼的电影《湮灭》终于面世,继《机械姬》后,导演加兰又奉献出一部烧脑大片,被不少批评家惊呼为神作。那么,这部电影的品质到底如何,究竟是实至名归,还是徒有虚名?
美国人对未来有三种想象:第一种,是赛博格式的机械帝国,人类与AI活在一个高度数字化的管控世界,如《银翼杀手》《黑客帝国》;第二种,人类开拓、殖民宇宙,由此改变命运,如《异形》《2001太空漫游》;第三种,是外星人降临地球,如《第九区》《降临》等。在这些脑洞各异的作品中,导演们设想出不同的历史进程,但总体来说,他们仍在探讨人类自身的命运,以及“人何以为人”这个问题。
人类是宇宙中唯一的高级生物吗?人类看似独特的灵魂和意识,是否可以被复制?如果出现新的高级生命体,如外星人、复制人等,我们又该如何与他们共处?从《银翼杀手》到《降临》,再到这一部《湮灭》,电影的核心观念都离不开对这些问题的思索。人类是宇宙中唯一的高级生物吗?人类看似独特的灵魂和意识,是否可以被复制?如果出现新的高级生命体,如外星人、复制人等,我们又该如何与他们共处?从《银翼杀手》到《降临》,再到这一部《湮灭》,电影的核心观念都离不开对这些问题的思索。
如果说《降临》探讨的是意识的多样性,《湮灭》则向我们讲述了生命变化的不同。早在处女作里,导演加兰就对这个问题非常热衷,他关心的不是人类的命运如何,而是进化本身。与前作《机械姬》相比,《湮灭》的世界观更宏大,信息量也明显提升。《机械姬》看似新鲜,却没有脱离机器人故事的窠臼,“机器人背叛人类”这一套路在美国电影中屡见不鲜。《湮灭》继承《机械姬》式的开放结局,但它要讲的,不只是智能生命对造物主的背叛,也不是单纯的外星人征服地球,而是进化与存在的更多可能性。
《湮灭》讲了一个恐怖而迷人的故事。说它恐怖,是因为电影中不乏骇人的变异生物和流血场景。说它迷人,不仅仅是电影大胆干净的光影呈现,还因为它的结尾彻底跳出人与外星生物的二元对立,对人类命运假设出一种更大胆的可能。
整部电影中,外星人并未真正出现,但它的威慑却始终存在。“闪光”的不断扩大,令人类担忧自己的家园朝不保夕。有趣的是,此时决定人类命运的却是一群身怀不幸的女性。女主角莉娜和黑人教授偷情,导致婚姻裂痕,丈夫则在进出闪光世界后身负重伤;领队文崔斯博士,孑然一人,身患癌症;物理学家乔希,有自虐倾向,内心绝望;医务人员安娜,一位瘾君子,精神疯癫;地貌学家卡斯,则经历丧女之痛。她们是事业上的精英,生活里的创伤者,却正是她们进入闪光世界,最终改写人类命运,在当代这个父权社会里,这一处理与现实形成反讽,令《湮灭》多出一层女性维度的解读。
大凡外星人觊觎地球的电影,往往会有一个“据点”代表外星人的意志,在《湮灭》中,闪光的泡沫世界就是这样一个“据点”。根据物理学家乔希的解释,在泡沫世界里,“所有的有机生物的DNA闪光折射,造成物种之间的克隆,变异,以及解构重生。”泡沫世界里的变异由此说通。
这种变异也出现在探索人员身上。她们一个个失踪、死亡,可是,种种迹象却显示她们没有完全消失。发出哭声的熊、长成女性形状的花、生出植物的手等,原来,闪光世界里所有DNA都被打乱重组,人类的存在不再以生死作为划分,即便肉身湮灭,人类的DNA折射他物,反而创造出全新的生命组合。而这正是外星生物的意图所在,它们借助闪光世界,通过一次又一次的DNA折射寻找出地球上最高级的生命形态,进而依附在他们身上,在湮灭原始生态的基础上再造一个新世界。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湮灭》说的正是一场重生。
生物进化不是简单的弱肉强食,而是不同生命体在共存与博弈中产生的“偶然变化”,这种“偶然变化”却进化出更独特的生命形态,推动整个自然界的革新。《湮灭》的结尾就是这种观念的形象呈现。当女主角毁灭了闪光世界,她自己却已被闪光折射,最终出来的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闪光世界造出的复制人,而是经过进化的生命变体,她也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人类,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所以,当莉娜知道眼前的人不再是丈夫凯恩,而是复制人,她没有揭穿真相。
而当她与复制人凯恩见面,他们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却也是这世界上唯一还了解彼此的存在。
莉娜问:“你不是凯恩……是吗?”复制体回答:“我想不是。”并反问道:“你是莉娜吗?”
莉娜陷入沉默。此时,她的瞳孔已变色。
导演最终并没有交代莉娜的结局。言有尽而意无穷,让观众对自我的存在有了更深的思考和回味。
作者:宗城 影评人
组稿制作:李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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