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高校的大量学者或被指控支持恐怖主义,或被指控参与2016年7月反抗总统埃尔多安的未遂政变。理论物理学家Ali Kaya就是其中之一。政变失败3个月后,他被捕入狱,被监禁了一年多才迎来审判。2017年12月20日,法庭判决下来了:参与恐怖组织罪名成立,判处6年监禁,但是考虑到他在等待审判期间已经入狱,因此提前释放。Kaya称自己无罪,正在上诉。与此同时,他已被暂停学术职位,而且还不知道他所属的伊斯坦布尔海峡大学是计划开除他,还是等待上诉结果出来。
▲土耳其根据政变后实施的紧急法令,开除大量学者,安卡拉大学的学者将长袍铺在地上以示抗议(2017年2月)。
Kaya说在监狱里面的时候,为了保持理性,他继续研究其在宇宙学方面的基础课题。期间,他写了3篇论文,主题包括暴胀理论和宇宙摄动理论。被释后,他将论文发布在预印本服务器arXiv上。每一篇论文都包含一个脚注,致谢他的狱友——“在2016年10月7日到2017年12月20日这段长达440天的地狱般的日子里,因为他们,我坚持下来了。对于在此艰难时刻给予我支持的同事们,我也深表感激。”
《自然》通过Skype采访了Kaya。
你在狱中如何获取研究材料?
当然,狱中无网可用。任何数码设备都不能用,连袖珍计算器也不例外。书也带不进来。任何外语资料都不能带进监狱。我的一名学生利用谷歌将一些研究论文翻译成土耳其语,但是因为被疑包含密码而被收缴了——可能是因为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方程式。
我钻研的是那些在我被捕前已产生的研究想法。当然了,因为没有电脑,花的时间大大增加了。我不得不从基础公式入手,自己推导所需的内容。
但是,狱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确实,我开展不了具有突破性的研究,但是我认为我写出来的论文是严谨可靠的,我希望可以将其发表在优质期刊上。
监狱里的总体情况如何?
我所在监狱的条件可能比土耳其其它一些监狱好些。囚犯来往不断。在140平米的空间里,多的时候有30个人,但是平均下来大概有20个人。里面分成几个较小的卧室,另外有片更大的区域有电视可看。白天,我们能到旁边的小院子里活动。
想必这种条件并不像听起来那样适合做研究?
当然不了,在监狱里面做研究听起来挺酷——但是监狱终归不是个好地方,我可不推荐!最糟糕的事情就是缺少与外界的联系。我们一周只有一个小时的亲属探访时间,一般都是隔着玻璃通过电话说话。每两周,我们也可以打一个10分钟的电话。每周,我可以和律师交谈一次。
入狱的第一晚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时刻。我从未放弃过希望,但是身处狱中的时候,你常常会感觉自己可能永远出不去了,晚上最难熬。
但是我告诉自己“他们可以剥夺我的人身自由,却不能阻止我研究物理。”
▲Ali Kaya
你如何在一个拥挤的环境里面找出安静的时间来做研究?
我很幸运,碰到的狱友很多面临的是和我类似的指控。很多都是老师。还有一个助理教授、一个医生。我们和平相处,相互尊重。我可以坐在一个小桌子边,拿着纸笔做自己的事。
你在狱中待了近438天:如何打发这些时间?
我试着学阿拉伯语,在院子里和人打排球,或者用电视看足球。大部分时候,我每天都工作好几个小时:这可以让我保持理性。
你所在的大学对于你被捕作何反应?
还好我的大学只是给我临时停职。许多其它大学把那些因被疑支持政变而被捕的人都开除了。
你因为什么被捕?
因为我在上诉,所以不想过多谈论这个问题。简单来说,我被控是一名恐怖分子——按官方说法,我是恐怖组织的一员。但是,我可以说他们的证据荒诞不经。比如,起诉书中有一条论据是我曾访问过美国和加拿大——政府认为它们是政变幕后势力偏好的国家。我完全是出于学术目的访问这两个国家:我去加拿大麦吉尔大学休学术假,去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和塔夫斯大学举行研讨会。
编辑制作:朱颖婕
责任编辑:姜澎
转自Nature自然科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