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产量不高,一个长篇、一部短篇集、两部中篇集;他不贪心,成名后反而离开文学圈子,移居到新罕布什尔州的乡间,多数时间都在一个水泥书房里写作度日,拒绝了白宫邀请的晚宴,几乎与世隔绝;他为外国文学史贡献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形象,1951年《麦田里的守望者》问世,主人公霍尔顿成了几代美国青年的“叛逆偶像”,霍尔顿的风衣、红色猎帽,甚至他说话的方式,都是年轻读者争相模仿的对象……
美国著名作家杰罗姆·大卫·塞林格以一部长篇《麦田里的守望者》站稳文坛,小说再版多次,迄今累计销量约7000万册,但他的文学成就不止于此。今年恰逢塞林格100周年诞辰,译林出版社首次邀请塞林格之子、塞林格基金会负责人马特·塞林格访华,跨越北京、上海、苏州、南京、成都,邀请格非、李洱、邱华栋、叶兆言、但汉松、翟永明、飞氘等多位作家、诗人、翻译家,与读者分享塞林格作品对自己的影响,探讨塞林格作品的内涵与价值。
就在今天下午,上海思南读书会迎来了马特·塞林格、作家路内、周嘉宁、译林出版社社长顾爱彬围谈,现场人气爆棚,许多塞林格迷蜂拥而至。在嘉宾眼里,塞林格最大的特点是“纯粹”——无论是生前不愿抛头露面,还是坚持封面上只需要书名和作者名、拒绝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塞林格都最大程度上只保留作家这一角色。
“守望者”会伴随读者阅历增加而自行生长
路内还记得,第一次与塞林格“相遇”,是11岁暑假在父亲暗无天日的化工厂里,“化工厂不能乱跑,我就待在图书馆员里随便翻,好不容易找到一本《麦田里的守望者》,硬着头皮看完了。很多年以后,我突然发现这本书变成了文艺青年们非常喜欢的一本书,我也不太好意思说11岁就看过了;好多年后,我和太太又把这本书读了一遍,发现了更多以前忽略的细节。”路内回忆说,“30多岁时,我特别喜欢那些冷酷的作家,但现在年纪大了,我觉得其实不用很冷酷,酷一点就可以了,能够用这样一种态度写小说,对小说家来讲是挺好的状态。塞林格就是尽量不讲多余的废话,保持了小说家非常纯然的色彩。”
“17岁时读了《麦田里的守望者》,当时并没看懂。但它在我心目中有着特别的地位。”周嘉宁笑言,“我们高中时代时,觉得与世界格格不入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这部小说更像是一种标志性的符号,当时喜欢的不少中年作家也是这本书的捍卫者。”但20年后重温小说,周嘉宁的感悟发生了变化——“对于塞林格参加过战争有了一些知晓,比起17岁时它带来的撼动,我被巨大的温柔和爱感动的部分更多了。划分塞林格的作品和读者的并不是时间和空间,而始终是心灵质地的构成。”在周嘉宁看来,霍尔顿的人物形象会变成一种精神体,伴随着读者阅历增长,产生一个属于霍尔顿自己的成长过程。
《九故事》提供了短篇小说的写作范式
除了《麦田里的守望者》,塞林格其他作品也从不同侧面影响了作家。日前,译林出版社推出塞林格全集,包括《麦田里的守望者》《九故事》《弗兰妮与祖伊》《抬高房梁,木匠们;西摩:小传》。这是塞林格作品简体中译本第一次在塞林格基金会指导下结集出版。《麦田里的守望者》沿用了已故翻译家孙仲旭的译本,另三种采用复旦大学教授丁骏的译本,由马修·塞林格修订。
《九故事》收录了塞林格首次发表在《纽约客》上的九个故事,每个故事自成一体又相映成趣,呈现了一系列为人与人关系所累而失去自我的成年人生活状态和一些早慧孩子的表现,以及这两种人群间微妙难解的感应与隔阂,互相依赖又互相伤害的局面。
“我非常喜欢《九故事》这本书,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写短篇小说的范式。”路内说,他的短篇小说《为那污秽凄苦的时光》正是向文学偶像的致敬之作,小说描写一个男孩打算送给心爱女孩金项链,但因他妈妈喜欢赌钱,项链输在了赌台上,其中结构和手法颇受《九故事》启发。
而周嘉宁从《抬高房梁,木匠们》开始,对于西摩这个人物完全入迷,也好奇于格拉斯家族到底是怎样的,“当我看了这本书之后,我对塞林格的阅读变成在他其他小说里去寻找所有关于西摩的影子,阅读变得更富趣味。”
事实上,塞林格影响了国内外一大批作家,菲利普·罗斯、约翰·厄普代克、纳博科夫、苏童、马原都对他赞誉有加,日本作家村上春树也是忠实拥趸,他甚至操刀翻译了《麦田里的守望者》和《弗兰妮与祖伊》日语版。
“相比西方人的外表,他有一颗东方的心灵”
回顾塞林格的一生,他中学时经过几次不成功的传统教育尝试,终被父母送往军事学院就读,之后又有三次大学就读经历,均无果而终。他在哥伦比亚大学夜校部就读期间,发表了数篇短篇小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中断写作,塞林格应征入伍,参加过诺曼底登陆与犹他海滩战役,后又从事战时反间谍工作。《麦田里的守望者》主人公霍尔顿内心的沮丧、沉重、激荡、哀怨,没来由的愤世嫉俗让那一代的美国青年感同身受。塞林格自己的生活,似乎被自己笔下角色霍尔顿说中——“用自己挣的钱盖个小屋,在里面度完余生。不再和任何人进行该死的愚蠢交谈”。
活动现场,马特·塞林格谈到,当他在阅读父亲作品的时候,能够最清楚听到父亲的声音,“我觉得他有一颗东方的心灵,相比西方人的外表,内心更偏东方人多一些。”马特·塞林格透露,父亲生前对道教和儒家很感兴趣,会读老子、庄子的著述。“父亲笃信,文学能够更深层次改变世界。那些看上去对世界持批评或很偏激的人,内心深处往往住着一个理想主义者。”
作者:许旸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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