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95岁。她,91岁。相识69年,喜过金刚石婚。
3年前,她因伤终日卧床。他听力严重障碍。于是,他们共用对方的腿脚与耳朵,相互搀扶,不弃不离。
伤残与姻缘,是战火馈赠于他们的生命花朵。
1951年底,从朝鲜战场回国的列车上,他和她在同一节车厢,坐同一排座椅。她左脚踝断裂未痊愈,一瘸一拐;他胸、腹、腿部多处枪炮伤,不时作痛。火车白天停靠山洞,晚上开行,在一个个昼夜交替中,两个负伤回国休养的年轻人彼此熟悉,互生好感。
年龄相差4岁的两个人,有着惊人相似的人生际遇。他老家莱州,她老家乳山,都是胶东人。他父母双亡,她自幼丧父,都是苦孩子。他4岁开始讨饭,没有文化,她勉强上过小学,粗通文墨。他13岁当上儿童团团长,组织一帮学生娃宣传抗日,她12岁参加儿童团,在路上站岗放哨防备鬼子扫荡抓人。他15岁当兵,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转战西北、东北、华北战场,她16岁离开做工的乳山制药厂参军,在解放战争中南征北战救护伤员,立下4次四等功。
“1944年那场游击战,我们打了胜仗,鬼子连长带着几十个兵下跪投降,双手举过头顶。我从他手里缴获一把指挥刀,刀鞘上刻着两个字,识字的战友告诉我,那俩字是‘镇风’。一年后日本战败,那些战俘见了我们就跪下,二十出头的日本女兵都剃了光头。我们优待战俘,遣送回国的时候,发给他们每人一麻袋红高粱米路上吃。”她没有参加过抗日战争,他就把自己抗战中的难忘经历讲给她听。
抗美援朝,让他和她的命运轨迹开始合龙。他1950年底渡江入朝,不到一年间参加大小作战15次,负伤5次。1951年4月,他曾在一个晚上用步枪射落6只美军降落伞,立下三等功;1951年9月,他担任开城谈判警卫队参谋长,在开城保卫战中腿部受伤。她1951年4月奔赴朝鲜战场,在部队医院药房工作,一周后的一个夜晚,在收转伤员途中遭遇美军轰炸,左脚脚踝断裂。
在他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有一件特殊的行李——一只降落伞,这是他射落的6只美军降落伞之一。另外5只,有的被当地朝鲜姑娘要去做了裙子,有的成了战友的蚊帐,还有的在转移途中扔了。他把这只留作纪念的降落伞拿给她看,细密的生丝质地,手感蓬松、结实、柔软。
列车上,她一瘸一拐,行动不便,他会帮她一把。她担心恢复不好落下终身残疾,他就用自己的“遍体鳞伤”来宽慰她:右腿上的伤是被刺刀捅的,左腿上的伤是被子弹打的,右胸部的伤是被炮弹炸的……每一处伤疤背后,都有一段出生入死的故事,她感同身受。尽管两人伤痛缠身,但在他眼里,她秀美文静,在她眼里,他英俊开朗。两个部队安排回国疗伤休养的年轻人,擦出了爱的火花。
在辽宁丹东下火车后,他们去了不同的部队医院疗养。一年的疗养期间,他经常去看望她。她的伤养好了,但不复以往的轻盈矫健,走路一脚高一脚低,他习以为常。他们都被定为二等乙级伤残,但他行动自如,可以照顾她。
随后,他们转业回山东,一起在枣庄学文化,又先后到临沭参加工作,他在县政府,她在县医院。1953年,他们结了婚,从此在沂蒙落地生根。两年后,他们调到罗庄煤矿,一个干医务,一个负责人事和行政,直到上世纪80年代先后从临沂矿务局退休。期间,他曾到食堂当厨师,从中找到了乐趣,练出一手好厨艺,他做的菜,她和孩子们都爱吃。后来,他们唯一的儿子意外离世,老年丧子让他们备受打击,但他们互相安慰,试着淡忘,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3年前,她脚踝处的旧伤加重,开始终日卧床。他的听力严重丧失,与人交流困难。于是,们共用他的腿脚、她的耳朵。有人敲门,他听不见,她就连声呼唤他的名字,辅以手势和表情;他每天出门买菜、遛弯,回来会把看到的新鲜事告诉她。他扶着她起身、如厕,在屋里走走转转;她贴着他的耳朵,说几句悄悄话,相信他能心领神会。95岁的他尚能操持一日三餐,但大女儿包揽了早晚两餐,午饭就由他亲手做好,端到她床前,两个人头挨着头一起吃,馏馒头、煮稀饭、炒鸡蛋、煎鱼,一盘大酱佐餐,家常饭菜吃得香甜。嫁给他67年,她从没下过厨。“我不会做饭!”这句话,从24岁到91岁,她说得心安理得。
他叫许汝川,她叫于瑞珍。走过枪林弹雨,历经人生起伏,在临沂罗庄煤苑小区的家里,两个年龄加起来186岁的老人,相濡以沫,形影不离。
(临报融媒 记者 孙运河 颜海燕 通讯员 冯菁菁)
编辑:徐俊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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