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2020年高考即将开始。今天的考生,格外艰难;而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们,想必也充满了焦虑、困惑。
如今学校教育以及教育界表面上高度繁荣,只要家长肯为子女投资,各种“优质”教育资源似乎唾手可得。然而,高昂的投资未必有相应的回报,反倒是催肥了庞大的教育产业和利益集团;就算少数人获得“成功”,其为人处世也常令父母或社会失望。家长们往往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
现代教育病了?还是整个社会病了?
人们绝望之时,回望晚清民国,发现了一个教育的传奇: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的寒素之家,诞生了中国近现代史上的风云人物——梁启超;梁启超又进一步发扬家风,培养出了一大批梁家子弟,子女九人均龙跃凤鸣,其弟侄三人也使家门增色。
梁启超只活了56岁了,却留下了4000万字的著作,此外还有大量革命工作与社会事务。按理说他是最忙的父亲,可是,他对九个子女却倾注了大量的关心和呵护,一个突出的体现,是他给子女们留下成百上千封家书,通过这些家书,他不仅把自己的思想和理念春风化雨的告诉孩子们,还由此成为孩子们的知心伙伴。如果说,梁氏满门才俊有什么“秘诀”,这些可能就是最大的“秘诀”。
如今的母亲,常抱怨家庭里里父亲缺位的“丧偶式育儿”,当然父亲们也有苦衷:养家的重任,他们常常承担了大半。不过,父亲们再忙,恐怕也不会比梁启超当年更忙,压力再大,恐怕也不会比梁启超更大(他一大家子十几二十口人),那么梁启超的育儿经验,今天的父亲们是不是也可以吸取一些呢?
一门三院士,子孙皆才俊,这位父亲是怎么做到的?
新会梁氏,一门才俊
梁启超既是中国近现代史上的风云人物,又是百科全书式的学术大师。不仅自身成就非凡,而且教子有方,他生养的九个子女(五男四女),个个为人中龙凤,这种家教和门风,还延续到家族第三代、第四代、第五代。我们常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新会梁氏家族的成就在中国现代教育史上是极为少见的,堪称现代家庭教育的传奇。
梁启超九个子女
梁思顺(1893-1966):长女,诗词研究专家、中央文史馆馆员;
梁思成(1901-1972):长子,著名建筑学家、中央研究院院士(1948年)、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1955年);
梁思永(1904-1954):次子,著名考古学家、中央研究院院士(1948年)、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长;
梁思忠(1907-1932):三子,西点军校毕业,参与淞沪抗战;
梁思庄(1908-1986):次女,北京大学图书馆副馆长、著名图书馆学家;
梁思达(1912-2001):四子,经济学家,合著《中国近代经济史》;
梁思懿(1914-1988):三女,著名社会活动家;
梁思宁(1916-2006):四女,早年就读南开大学,后奔赴新四军参加革命;
梁思礼(1924-2016):五子,火箭控制系统专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国际宇航科学院院士。
梁氏家族第三代、第四代、第五代,也多从事教育、科学、文化等事业,如第三代的梁从诫(梁思成之子),北京大学毕业,创办了中国第一家完全民办的环保组织“自然之友”创办人、会长;第四代的杨念群(梁思庄外孙),著名历史学者,中国人民大学首批杰出人文学者特聘教授,等等。
除此之外,梁启超的大弟梁启勋(1879-1965),哥伦比亚大学经济系毕业,先后在交通大学、青岛大学等校任教,还是中国现代著名的词人;幼弟梁启雄(1900-1965),南开大学毕业,先后在复旦大学、燕京大学、北京大学任教授,1955年以后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
如此“群星璀璨”,历世不衰的家族文风,在近现代中国历史上,虽不至“凤毛麟角”,但也可称罕见。梁启超的培育子女晚辈的经验是什么呢?从他写给儿女的大量书信中,可一探究竟。
戊戌变法后,梁启超一度避居日本。这是1908年,思顺、思成、思永、思忠、思庄与亲友的孩子在神户怡和山庄“双涛园”留影,这是他们童年美好的记忆
对子女和家庭投入十二分热烈的感情
现存梁启超家书650余通,其中给儿女的信就有400多封,照他写信的频率——经常是前信刚刚发出,就写下一封,并且与居住在各地的儿女分别写——来看,当远远不止这些。
他在信中写道:“你们须知你爹爹是最富于情感的人,对于你们的爱情,十二分热烈。你们无论功课若何忙迫,最少隔个把月总要来一封信,便几个字报报平安也好。”
他对儿女常用昵称、戏称,称大女儿思顺为“大宝贝”,二女儿思庄为“小宝贝”,三女儿思懿为“司马懿”,小儿子思礼为“老白鼻”。
1906年摄于日本东京,梁启超(左二)、思顺(右一)、思成(左一)和思永(右二)
在子女专业的选择上,他既考虑学科的发展,又尊重子女的兴趣和选择。如思庄留学美国,因为国内生物学几乎是一片空白,梁启超本希望她学生物学。但思庄学了一段时间后,对生物学不感兴趣。他得知后,不仅没有责骂女儿,反而写信安慰她,让她按照兴趣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得到父亲的支持后,思庄改换了专业,后来成了一代图书馆学家。
晚年梁思庄与女儿吴荔明(北京大学教授)、女婿杨友麒(近现代名人杨度之孙,中国化工信息中心总工程师)
对子女的爱情婚姻,梁启超也心细入微,如思成与徽因的爱情,就是他有心促成的。徽音是梁启超的好友林长民之女,是梁启超先留心观察看定后,再介绍给儿子,然后由他们自己去交往、决定。
思顺和周希哲(马来西亚华侨,也是梁启超的学生)的结合也是通过这个方法促成的。这是梁启超“发明”的方法,对此很是得意,“我觉得我的方法好极了”,“我想这真是理想的婚姻制度”。
梁思顺与子女
身教重于言传,学为人师,行为世范
儒家学问的核心是修身,目的是指成就人格境界(君子、圣贤)。孔子、孟子、朱熹、王阳明、曾国藩等无不是一代人格典范。梁启超以这些人物为榜样,以他们的修身原则来要求自己,成就了现代君子人格。曾任民国总统的徐世昌称赞其人格云:“此公无言不可谈,无人不可谈,以德性言之,当推海内第一人矣。”
梁启超注重以自己的精神人格潜移默化地影响子女。他在信中说:“我自己常常感觉要拿自己做青年的人格模范,最少也要不愧做你们姊妹兄弟的模范。我又相信我的孩子们,个个都会受我这种遗传和教训,不会因为环境的困苦或舒服而堕落的。”
1916年,梁启超与蔡锷一起讨伐袁世凯时,写有《从军日记》,目的是以自己的经历来激励子女。他对大女儿思顺说:“此《记》(即《从军日记》)无副本,宜宝存之,将来以示诸弟,此汝曹最有力之精神教育也。”所谓“最有力之精神教育”,就是指人格的典范教育,即以自己这一时段的经历来教导子女如何面临困境、处理家国大事。
梁启超写给梁思顺的家书
时时春风化雨,偶有当头棒喝
梁启超除了借助自我的经历为孩子树立榜样和参照以外,还经常就着孩子们的亲身经历,随机点化,让他们借机反省体察。
例如1923年思成、思永在北平遭遇车祸,两个孩子都受了伤,一家人颇受惊吓。梁启超连续写信告知思顺,用了大量篇幅描述车祸前后兄弟俩的相互救助,以及在惊惧之中与父母姐妹的情感牵挂,细致入微,只是在其中略加点化,说此次能够“逢凶化吉、履险如夷,真是徼天之幸”;在结尾处轻轻说道“这回小小飞灾,狠看出他们弟兄两个勇敢和肫挚的性质,我狠喜欢”。
思成因车祸骨折,入院治疗两个月,梁启超要他借机温习读诵《论语》《孟子》,“尤于其中有益修身之文句,细加玩味”。思成原定的出国留学计划因此事受到影响,梁启超又开导说:“人生之历途甚长,所争决不在一年半月,万不可因此着急失望,招精神上之萎葨。汝生平处境太顺,小挫折正磨练德性之好机会。”
梁启超与思庄、思忠
因为思成的未婚妻林徽因与思顺产生矛盾,给思成造成很大的心理波动,思成反省自己,“感觉着做错多少事,便受多少惩罚,非受完了不会转过来”。梁启超借机说了一大段自己理解的佛教“因果业报”和“随业轮回”的道理。这几乎是梁启超家信中见到的唯一一次系统论述自己的观念,但也是借着儿女的自我反省机会适时加以引导,在说完这番道理之后,又不忘加一句:“我的宗教观、人生观的根本在此,这些话都是我切实受用的所在。因思成那封信像是看见一点这种真理,所以顺便给你们谈谈。”
梁启超平时将儿女们当成朋友一般,随时述说自己的经历,倾诉情感,平等交流;遇到紧急时刻也会施以当头棒喝,往往收到奇效。
1934年,梁思宁、梁思懿、梁思礼、梁思达(左起)在天津“饮冰室”前
思忠结交了一个女孩子,梁启超知道她父亲为人卑劣,了解到她也受到家庭的熏习品行不好,因此很怕思忠受其蒙蔽,就拿出父亲的威严,写了一千多字的信严重告诫他。
梁启超在徐志摩、陆小曼婚礼上轰动一时的发言,则可作为注脚。徐志摩是梁启超很看重的弟子,徐志摩对这位老师也非常尊敬,所以请他作证婚人,梁启超禁不住胡适等人的一再敦请,勉强应允。结果,在盛大的婚礼现场,当着许多社会名流的面,梁启超毫不留情痛斥二人,最后徐志摩面红耳赤地乞求:“请老师不要再讲下去了,顾全弟子一点颜面吧!”
来源:上海古籍出版社
编辑:朱佳伟
责任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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