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在1949年5月上海解放战役中,华东野战军第二十七军是主攻部队之一,采取兵分多路、穿插纵深的战术,率先攻入市区。在三天三夜的战斗中,该军上自军长下至马夫全部露宿街头,秋毫无犯,是当之无愧的“胜利之师”,“仁义之师”。战斗结束后,二十七军军留驻上海,担任警备工作。数月后全军撤出,直到1952年末才返回江南,继续拱卫上海。为什么一支有警备任务的军队突然撤出上海?两年多的时间他们去了哪里?
文汇新媒体受权刊载27军军史专家张克勤的著作《济南第一团》部分章节,为读者揭秘二十七军的传奇、“济南第一团”二三五团在解放战争后的去向。
前情提要:
1950年11月29日,团令三营接替一营,担任1282高地防务。
这时,在长津湖以东的友邻八十师已完成对新兴里、内洞峙地区美军的包围。南线二十军五十九师经过浴血奋战,也在付出巨大的牺牲后,攻占了困水里南面的德洞山东西一带高地,完成了对柳潭里、困水里美军陆一师第七团全部和第五团大部及3个炮营的包围。
在敌人“越打越多”的情况下,兵团和军部终于弄清柳潭里被围的不是敌人两个营,而是美军“王牌”陆一师的两个团及部分炮兵。新兴里被围的也不是敌人1个营,而是美军步兵第七师的三十一团全部和三十二团的1个营。于是,当机立断,决定柳潭里方向继续围困和牵制敌人,暂停攻击。而以八十师和八十一师主力先集中攻歼新兴里之敌之后,再集中力量歼灭柳潭里敌人……
我军一个营歼敌一个加强连的奇迹
虽说被围,但美军陆一师师长史密斯和步七师师长巴尔都一点不感到惊慌。他们有的是飞机、坦克、大炮、机关枪,吃的罐头堆积如山,御寒防冻的物品、药品应有尽有。而中国军人呢?吃没吃,穿没穿,就是不打,让你在阵地上趴上3天你就趴不住。因此,史密斯在下碣隅里只顾以坦克、航空兵、大口径火炮朝新兴里攻击支援,心想解了新兴里之围之后,再来解决柳潭里被围问题也为时不晚。
可是,一直打到12月1日,中国军人不但不见冻死饿死还继续“趴”在阵地上,反而越战越勇。陆一师虽然动用了坦克、大炮,但新兴里方向根本就援不进去,巴尔才开始感到情况不妙,继而惊恐起来。于是,在坦克和航空兵的掩护下,他指挥所部开始突围。他们先突破了二四一团阵地,继而又突破了二四二团防守的1221高地,想向南直插下碣隅里,与那里的“弟兄们”联手。可是,在八十、八十一师勇士们的紧追不舍下,还是没能逃脱被歼的命运。到2日拂晓5时,美军步七师三十一团2个营、三十二团1个营和炮兵1个营,均被全歼。
在新兴里方向连日激战的同时,从29日开始,柳潭里敌人也继续疯狂反扑,企图改变攻防态势。三营一上1282高地,就遭到敌人飞机、坦克和大炮的猛烈轰击。美军的不可一世,就是凭他们有扔不完的炸弹,打不完的炮弹。这一番轰击,又是“掘地三尺”,把高地像翻地似的翻了一遍又一遍。
从24日开始,到三营接替一营防务,时间已是1周,所带的粮食大部分都已用完,有省下的几颗煮土豆,也早已冻成冰疙瘩。确如美军估计,二三五团的英雄们早已处于“趴”不住的边缘。高地上“冰冻三尺”。翻开被炸弹炸出的浮土,下面就是冻土,一镐一个白点子,要想修筑工事也极其困难。对此,三营党委早有思想准备。在营长李文高、教导员张树川的带领下,他们响亮地提出了“一定要发扬‘铁七、钢八、锤子九’的精神,保证做到人在阵地在”的口号。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他们层层督促,人人落实,工事再难修也要修,冻土豆再难吃也要吃,相反,由于数量太少,还要省着吃。同时,还要节省弹药,每连每排每班都要充分组织和发挥火力分队、特等射手的作用,不要莽冲莽撞,坚定沉着地应付敌人。
沉着是宝。他们在相对有效地保存住有生力量之后,对付美军的步兵进攻就不怕了。他们就凭这些,在敌机的轮番轰炸、炮火的连续轰击、步兵的不断进攻中,又奇迹般地坚持了下来。在激烈的拼杀中,“济南英雄”、八连副连长李永江英勇牺牲。
29日,军指挥部决心将二梯队第九十四师主力使用于柳谭里方向,与归军指挥的二十军五十九师一起合歼柳潭里之敌。是夜12时,师决心调整部署,命二三五团将1282阵地移交给二三六团,与师主力一起进至松落洞地域,待命向柳潭里攻击。
(作者注:入朝前,为加强二十七军兵力,上级将原三十二军九十四师调归二十七军建制。该师亦是胶东发展起来的部队。第二八〇、二八一团于1946年组建,二八〇团原为南海独立团,二八一团原为西海独立团;第二八二团于1947年组建,原为北海独立团。11月10日,九十四师正式划归二十七军建制。后于1951年2月10日,遵照中央军委指示,拆编九十四师,其二八〇团除团营连部共300人组成军新兵团机构外,其余人员补人七十九师;二八二团大部编为军后勤担架团、兵站和后勤直属连,余者补入八十、八十一师;二八一团编为军特务团。)
二三五团受命后,迅速调整组织,合并建制,配备干部,并进行深入动员,准备出发。
30日,敌人继续对1240、1282等高地轰炸、反攻。二三六团顽强坚守,以策应兄弟团队的攻击行动。五十九师在德洞山附近1419高地也打退了困水里之敌多次进攻。12月1日,当新兴里敌人遭受重人打击开始突围的时候,柳潭里的敌人也开始由飞机大炮掩护和在大量坦克引导下,倾全力向困水里撤退。军指挥部决心歼敌于逃窜途中,除令五十九师坚决扼守囦水里以南之1581、1419等高地及死鹰岭、西兴里一线阵地,阻敌南逃并阻击下碣隅里敌人的北援外,令七十九师主力于柳潭里以西迂回攻占囦水里及1542高地,二三六团自 1282高地由北向南蹑尾追击柳潭里敌人,九十四师则从柳潭里以东渡过旧邑里江向西南攻击与五十九师会合,将逃敌聚歼于囦水里地区。
1日夜,南窜之敌曾数次向五十九师坚守的1581及以东高地反扑,企图夺取逃路未遂,即退守囦水里西山1542、1400以北高地与我军对峙。
2日2时40分,二三五团奉命从松落洞出发。三营向囦水里西山攻击前进。二营在右翼配合,争取拂晓前全歼守敌,北与二三七闭打通联系。
囦水里西有守敌一个加强连,仅轻重机枪就有9挺,并配备有60炮、火箭筒等,火力强猛。我们的连队只有重机枪1挺,另有二三门82迫击炮和92步兵炮配合攻击。敌人火力占绝对优势。三营干部经与美军的这几天较量,已经总结出了一些经验。他们研究商定,必须发挥我军夜战特长,尽量隐蔽接敌,先偷袭,偷袭不成再强攻,以巧取胜,打敌人个措手不及。决定由副营长高云龙率九连从右侧攻击,由副教导员迟浩田率七连从左侧攻击,八连为预备队。经周密组织,两个连队即悄悄向囦水里西山进发。
由于部队连只靠少量冻土豆维持生命,冻饿交加,极度虚弱,所以,行进中还得控制速度,不能太快,以保持一点体力。九连长孙维珊亲率尖兵组前出百米,以便及时发现敌人。七连长张学孔也率一排行进在最前面侦察探路。
3时40分,经4公里隐蔽行军后,副营长高云龙率九连先抵达1542商地前沿60米处。高云龙和孙维珊一边让部队休息,以恢复一点体力,一边观察研究攻击的方向和道路。
1542高地南北走向.西面是旧邑里江,东面隔长(津)咸(兴)公路就是囦水里。高地的地形陡滑,林莽森森,加上积雪过膝,攀登极其困难。它的东面和向北方向有几条山腿伸向公路,坡缓林稀。便于观察和发挥火力。高云龙和孙维珊乃决定让三排配备重机枪1挺由西北方向攻击,二排从东北方向攻击,共同向1542主峰前进。
二排在接近敌30米时被敌人发现,马上变偷袭为强攻,一举歼灭守敌,占领了敌前沿阵地。但在续攻时遇敌强大火力阻击。孙连长命炮火压制。神炮手李洪序6分钟架好炮,10分钟连发9发炮弹,除两发哑弹外,全部命中目标,摧毁了敌人正面工事,压制了敌人。三排乘机从另一边突上,沿山脊向敌人猛扑,用冲锋枪、手榴弹近距离杀伤敌人,打得敌人措手不及。二排也随即突上,与三排合击,顺利攻占了敌1542高地主峰。
另一路七连在副教导员迟浩田率领下,由连长张学孔率一排先行,指导员宋乐顺居中,副连长辛殿良殿后,从左路直插敌侧后。行进中,张连长突然胃病复发,坐卧雪地无法动弹。他本来就有严重胃病。连日的冻饿,加上这寒天深雪的行军.再也抗不住,就一下子倒了下来。辛殿良和宋乐顺争先赶往先头排。迟浩田与他们商量后,决定辛殿良率一排先行,他和宋乐顺率二、三排跟进。为了确保偷袭成功,3人又根据当时环境研究了接敌办法。
由于天寒地冻,高地上的敌人大部分集中在侧后,一部分在烤火取暖。大部分睡在鸭绒睡袋中。敌人把散兵坑挖成长方形,每个散兵坑睡两三个人,根本没有料到志愿军会在这样的夜晚对他们发起攻击。接敌时,七连指战员将棉衣翻穿,雪地白衣,加之寒天大雪,摸到距敌只有20米时,敌人尚未发现。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就摸掉了敌人哨兵,然后突然对敌发起近战攻击。
这一阵突袭打得痛快淋漓。大部分敌人还在鸭绒睡袋中.就已做了黄泉之鬼。
但是,惊醒过来的敌人马上进行了疯狂反击。轻机枪、卡宾枪、手雷等一齐发作。
迟浩田和宋乐顺正率队冲击,一颗手雷突然落在他们身边。夜色昏暗中,迟浩田眼明手快,飞起一脚就朝手雷踢去。可由于积雪太厚,手雷只被踢出几米,爆炸的碎片就在两人身边横飞,其中一片正好击中宋乐顺,把他的一只眼珠子打出。宋乐顺经包扎后继续战斗。后续八连也投入了战斗。敌人多次反扑均被粉碎。1400高地也顺利夺取。拂晓前,战斗结束,毙敌百余名,俘敌4名,缴获轻重机枪6挺、炮2门、火箭筒1具、报话机5部,创我军一个营歼敌一个加强连的范例。
可为了那一脚未能把手雷踢到安全区,迟浩田一直深感内疚。直到1998年春,他还与一些老同志私下谈起,说现在宋乐顺同志的身体不太好,他感到对不住他,希望老同志老战友们能代表他多去看看,多关照关照。
上级曾严厉批评:一个排怎么能集中两个人民英雄?
与三营解决1542、1400高地敌人的同时,二营已与五十九师取得联系,二三七团也已占领1542高地以北的1276高地,九十四师二八〇团则从二三六团的左翼直接楔入,攻占了困水里东面的1446等高地。这样,南面德洞山一带是二十军五十九师,东面是二八〇团,北面是二三六团,西面是二三五、二三七团,我军就形成了对困水里之敌前堵后追、两翼钳击的态势。
然而,从1542高地往北到二三七团的1276高地,中间还有1340、1300、1280、1200等高地是敌人阵地。敌人的疯狂反扑,不但可以对囦水里之敌作有力配合,还隔断了二三五团与二三七团的联系,必须打通。三营奉命执行这一任务。
天亮后,敌人飞机和纵深炮火开始进行报复性轰击。设在一个石棚中的三营指挥所遭敌炮击,警卫员和营部书记牺牲,营长李文高负伤。团领导只好把这一任务交给了三营副教导员迟浩田和七连副连长辛殿良率领七连三排去完成。
由于减员严重,这时的七连三排实际上是由七连三排所剩的一个班——八班和八连全连所剩人员组成的两个班——七班和九班,划归七连三排建制组成的。尽管一个排就融合了“铁七、钢八”精神,可为了祖国的安全和军人的荣誉,这么多英雄模范和无畏勇士不得不倒在异国他乡,让人感到悲壮之余,不能不对侵略者感到百倍痛恨。
此时此刻还有更让人感到不是滋味的是,在一个排这么小的战斗群体中,就集中了辛殿良(华东一级人民英雄)和迟浩田(华东三级人民英雄)两位英雄。整个解放战争中,二十七军一共就18位一级人民英雄,38位二级人民英雄、149位三级人民英雄,而其中能保留到抗美援朝的已为数不多。在这么小的一个战斗群体中就集中了两位人民英雄,真是让人不敢想不敢看不敢听。为此,事后上级还曾严厉批评了二三五团党委和领导,说如果让两位英雄一起损失了,作为英雄团,将如何向全国人民交代!可在当时那种特殊情况下,许多本应想到照顾到的情况,都已不及细想,无法照顾了。
受领任务后,迟浩田和辛殿良作了认真研究。作为英雄连队,不管是八班还是七、九班,牺牲精神,顽强英勇都是没有问题的。关键的问题。一是合作,即不同战斗作风或风格的默契配合;二是白天攻击所带来的困难——作为指挥员,决不能因为战士们英勇顽强不怕牺牲就一味猛打猛冲。迟浩田专门给两个连的3个班开了协作会,介绍互相认识,交换意见,加深了解,然后深入动员,与大家研究,如何既要利用白天便于观察,便于运动,便于发扬火力等有利条件,又要发扬我军近战快战的特长,从而使敌人失去飞机大炮的火力优势。接着,他们又抓紧时间率班、排干部察看了地形,布置了攻击部署,同时指定了营属两挺重机枪、两门60炮、两门迫击炮、一门92步兵炮的位置。
上午8时,他们出发。10时,在炮火轰击掩护下,副排长率八班在右,排长率七班在左,九班跟进,三个班开始朝敌1340高地展开。
七班、八班动作迅速,配合默契。在八班火力组正面掩护下,七班从左,八班从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敌阵地,一举毙敌20余名,占领了1340高地。残敌在向1300高地北逃途中,又遭营属延伸炮火拦阻歼灭一部。迟浩田一面命炮火向右侧囦水里方向继续拦截山角和公路之敌,八班坚守1340高地,一面鼓励七、九班克服疲劳,乘胜追击,决不让敌人有喘息机会。逃敌退至1300高地立足未稳,七、九班即已追到。敌人未及抵抗就又向1280高地逃窜。第二个高地也被我军占领。由于步兵发展太快,短时间内已连占2个高地,前出1000米以外,炮火已无法支援,与后续也无法联系,辛殿良即令三排利用自身火力相互支援继续攻击。敌人在三排勇士的紧追下无法组织抵抗,只好向囦水里溃逃。在一个半小时的攻击追击中,三排创造了连占4个高地,前进2000多米,歼敌20余名,而自己仅伤一亡一的特殊成绩。这是我军与装备精良的美军白天作战的成功战例。
二三五团与二三七团取得直接联系后,困水里敌人已成四面被围态势。这时,八十一师两个团在解决新兴里之敌之后,也已渡过长津湖,控制了困水里东面的文川里、长兴里一带。并与五十九师打通联系。3日,八十一师攻占了五十九师右侧的獐项里和1224高地,进一步切断了困水里之敌的南逃之路。但是,这时各部伤亡都已很大,加上3日大雪,增加了行动困难,各部只得先在阵地上坚守。
为援救囦水里敌军,敌陆一师对五十九师坚守的德洞山、死鹰岭等阵地连续发起猛攻。五十九师伤亡严重,已经无力坚持。八十一师坚守的獐项里、1224高地等处也被敌人突破。4日,囦水里之敌在50多架飞机掩护和下碣隅里之敌的接应下,以坦克群为先导,拼死突围,逃往下碣隅里。二三五团奉命指挥二三六团合编的一个营,连夜猛追至德洞山、獐项里一线时,敌人已逃出包围圈。
敌人眼下只能考虑:如何才能更快更好逃跑?
由于部队伤亡和非战斗减员太大,为了适应下一步战斗需要,各步兵连迅速进行了建制调整和合并。经合并,以每连40-50人左右,七十九师二三五团编为4个连、二三六团编为3个连,八十师3个团编为9个连,八十一师3个团编为17个连,九十四师的二八〇团编为7个连,二十七军3个多步兵师的实际兵力已不到两个团。
在敌人节节败退中,兵团首长令二十六军迅速南下参战,接替了二十军攻击下碣隅里之敌的任务,同时令二十七军之七十九、八十、八十一、九十四师前出黄草岭一带阻歼逃敌,令二十七军之七十九、八十、八十J一、九十四师迅速整理部队,准备追击。
此刻,西线之敌在我军的沉重打击下,已全面退却。麦克阿瑟先是说要在“感恩节前结束战争”,牛皮吹破后又说要在“圣诞节”前结束战争,现在看来,当然也剩大话一句了。东西两线敌人此刻考虑的,大概也就只剩下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才能更快更好逃跑了。
美陆一师和步七师残部会集下碣隅里后,一面空运伤员,一面出动轰炸机对我军阵地和自己已丢弃的堆积如山的大批物资狂轰滥炸,一面纠集南面的敌人赶快北援接应。6日拂晓,在二六军发起攻击之前,在大批飞机、坦克掩护下,敌人开始从下碣隅里向南突围。兵团命令二十六军立即尾行追击,并令七十九、八十、八十一、九十四师为右路,经社仓、咸兴以西地境方向攻击前进,以赴战湖地区的九十四师另两个团为左翼沿铁路南下。配合朝鲜人民军向五老里、咸兴攻击。
此时,二十军五十八、六十师已进至黄草岭一带。五十九师尾追陆一师第七团残部于社仓里并歼其一个营大部后,已进占下里通地区。但是,敌人在大量航空兵支援下,一面向南猛突,一面令黄草岭以南之敌猛攻北援,南北夹击,二十军各部在已大量冻伤减员和伤亡的情况下,浴血奋战,在歼敌800多人之后,终被敌人突破。12日,美陆一师和步七师残部逃到五老里。
二三五团指战员忍受着极度的疲劳、饥饿和寒冷,与兄弟团队一起朝南追击。12日追至社仓里,14日进至地境附近,1 5日攻占济南第一团地境西南一线高地。兄弟部队也先后攻占地境之东峰、中峰、上间里、高阳里等地。敌人于12日之后继续仓皇南逃,15日进入咸兴。在我军的打击下,随后又匆匆退到连浦、兴南港等最海边的地区,在6~7公里的弧形滩头阵地上进行防御。由于朝鲜人民军已于9日收复元山,切断美军的陆上退路,美军只剩水上逃窜一途,所以只好连夜调集起300多艘舰船,每天在几十架飞机和海军舰炮的掩护下,向海上撤退。24日晚,全部从海上逃跑。“圣诞节”成了美军的逃亡节。25日,我军占领了西湖津、兴南港、连浦等全部沿海港口,第二次战役结束。
美国媒体哀叹这是美国建军史上“最丢脸的失败”
从11月24日战役发起,27日开始围攻新兴里、柳潭里之敌,到全线战役结束,指战员们在摄氏零下30多度的高寒气候和几乎是“粮绝弹尽”的条件下,与敌人奋战1月有余,于新兴里全歼美军第七师三十一加强步兵团3191人,击毙其团长麦克莱恩,缴获其团旗,创造了志愿军全歼美军1个加强团,也是志愿军惟一成建制地歼灭美军1个团的范例;于柳潭里重创了美“王牌”陆战第一师两个团,歼敌11700人以上。柳潭里之战,是美军“王牌”陆战第一师成立160余年来所遭受的首次毁灭性打击。对此,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给予了高度评价,说二十七军在新兴里创造了全歼美军一个加强团的记录,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也只有这一次,他对部队坚强的战斗意志与大无畏的精神表示满意。
胸前佩带一级国旗勋章的彭德怀
在战斗结束打扫战场的时候,八十师政治部联络干事田晓从一辆吉普车上缴获了一份美军的战略进攻军用地图。上面明确地标示着美国准备从朝鲜向我国东北,和从上海、福建等3个方向进攻的硕大箭头。这一罪证后经公布于世,不但对全国人民和广大指战员是一极大教育,对世界人民也是一次有力的呼唤,使美国政府贼喊捉贼的伎俩更加暴露无遗。
第二次战役结束后,除襄阳一处外,美李军已全部被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赶到“三八线”以南。
这一次乘胜追击,虽然是以得胜之师势如破竹,最后在歼敌大部后把敌人痛快淋漓地赶到海上,但所经受的艰难困苦,却与以往任何最酷烈的战斗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的志愿军政治部主任杜平在他的《在志愿军总部》一书中,饱含赞叹和关怀之情地这样记载:
“第二十七军是仓卒投入战斗的。从十月二十七日在山东接受入朝命令,到十一月二十七日战斗打响,才一个月时间。由于时间短促,军事上无充分的战术训练准备,对入朝作战的地理、敌情及群众条件等缺少调查。政治上的准备也不足,连向部队宣布入朝作战任务这样的大事,也是在铁道运输途中仓卒进行的。物资保障工作的准备更差,迫切需要的保温被服未及时运到,战斗器材根本没有配备,部队只带了少许给养,5天后全军就发生了粮荒。在这种准备严重不足的困难条件下,第二十七军广大指战员能实现该军党委提出的‘打好出国第一仗,争取首战胜利’的号召,主要是由于该军具有良好的政治素质,各级党委坚强,又有以第七十九师二三五团三营政治教导员、一等功臣迟浩田为代表的一批优秀的基层政治工作干部,因而一经动员,就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克服困难,英勇作战,弥补了准备工作的不足。”
可以想见,在这样的情况下连续作战,又在这样的情形下连续追击,那个艰苦,决不是“疲劳”、“虚弱”等等字眼可以涵盖和表达的。但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样怪。那么“强大”的美国军队,那么完备的装备和条件,那么高的现代化程度,却偏偏失败在我军这样一支“冻饿之师”、“疲惫之师”。在多少年之后的1979年,当时的二十七军军长彭德清已成为交通部长访问美国的时候,那位陪同的美国朋友与他谈起了朝鲜战争,再三摇头说:“你们中国军队的装备太差太落后。”彭德清说:“我们的装备是落后,可我们不是也在新兴里消灭你们一个加强团吗?”对方一听眼前这位交通部长就是当年消灭美军一个加强团的军长之后,马上严肃起来,解嘲地说:“啊?哦!你如果消灭得再多一点,就把我也消灭了。”
迟浩田在《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四十三周年》一诗中,这样说到了这一次战役:
恶敌压境邻遭难,铁军浩荡出关山。
血洒长津溶冰雪,弹罩新兴扫敌顽。
抗美援朝万众起,以弱胜强震宇寰。
休言今日无战事,意志更坚胜当年。
是啊,中国军队在那么一种装备,那么一种环境,也就是毛主席的嘉奖电中说的“极困难条件下”,消灭了武装到牙齿的美军1个加强团,的确是令人难以置信,也叫人难以回答出一个所以然的。据说这次失败还在美国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美联社、合众社等美国最大的几家新闻机构,都哀叹这是美国建军史上“最丢脸的失败”、“最黑暗的年月”。美国总统杜鲁门还不得不召集紧急会议,研究“这场灾难性的失败”将给美国带来的后果。参众两院更是对“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兴师问罪之师,纷纷指责这位五星上将“无用”,骂他是“蠢猪式的司令官”、“最坏的笨蛋”,简直把他打人十八层地狱还不解恨。可悲的是,在这种情况下,麦克阿瑟还不醒悟。他竟狂妄声明:“如果联合国改变它力图把战争局限在朝鲜境内的容忍决定,而把我们的军事行动扩展到赤色中国的沿海和内陆基地,那么,赤色中国就注定有立即发生军事崩溃的危险。”分明,这是麦克阿瑟想为自己的失败转移目标,靠说大话寻安慰,甚至不惜把美国拖向更黑暗的深渊。在这种情况下,“麦克阿瑟三兄弟”的下台已是无疑。只是美国人不懂,这仅仅因为是麦克阿瑟一个人的“笨”或“狂妄”么?仅仅换掉一个麦克阿瑟就能挽回败局么?他们怎么就不回过头去简单地瞥一眼刚刚结束不久的太平洋战争,在那次关系到全人类命运的战争中,同样的一个麦克阿瑟,却可以从南太平洋一直打到日本,最终以胜利者的身分登上了“大日本帝国”土地,那个威风,不也代表“伟大的美利坚”!
当然,不是美国人不懂,而是不愿懂,不愿认识,更不愿反省。
在一次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长迟浩田访问美国的时候,也曾参加过朝鲜战争的对方代表似乎也想像在朝鲜战场一样,先给中国的部长来个“下马威”,开口就傲慢地说朝鲜战争是“中国侵略”。迟浩田当即毫不客气地予以驳斥:“这不对,这种说法颠倒了是非黑白!台湾是谁的领土?当时又是谁占领了中国的领土台湾?我们在二次战役新兴里、柳潭里战斗中,缴获了一张美国的军用地图,上面清清楚楚地标着3个大箭头,一个从朝鲜到我国东北,一个从福建,一个从上海,准备从这3个方向进攻中华人民共和国,你说这是谁在侵略?”这真是军人作风,一句外交辞令没有,一句外交语言不用,和你全部摆事实,说得对方哑口无言。美国人倒怪,经这一顿“教育”,被说得理屈词穷之后,态度反而友好和善了。最后甚至说到了当时他也在柳潭里,问起你是什么职务,诧是什么职务,还说他的职务比迟浩田低,要是当时两个人面对面打死一个,今天就不能坐到一起谈判了。
也许,这就是这一次胜负的根本原因吧:一个是侵略和非正义,而另一个是反侵略和正义。
感谢原上海警备区司令员王景崑(解放上海时任27军235团即“济南第一团”团长)之女王小萍对文汇“上海解放七十周年”报道所给予的支持和帮助
作者:张克勤,系原27军军史馆主任
编辑:周辰
责任编辑:杨健 孙欣祺
来源:《济南第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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