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东北虎大约500只

文汇报：全世界老虎有多少种群，在我国还现存多少？我国东北虎的数量大概还有多少？

姜广顺：全世界老虎曾有8个亚种，有3个亚种已经灭绝，就是里海虎、巴厘虎和爪哇虎；现存的5个亚种里，我国有4个，它们是印支虎、华南虎、孟加拉虎和东北虎。但这4个亚种里，有的已经多年没有观测到实体活动的踪迹了。由于各种原因，有的地区老虎的活动情况难以组织科学考察和较为全面的监测，而我国对东北虎的研究、观测和保护是做得最好的。全世界现有东北虎的数量为450-500只，主要分布在中俄两国。国家林业局猫科动物研究中心影像监测记录到的东北虎个体有21只，有粪便分子生物学证据的有24只。但这一数字并非全部，因为还不包括东北虎在黑龙江省的全部活动情况。今年年底，国家林业局猫科动物研究中心与黑龙江省动物研究所一同将完成对黑龙江省东北虎豹种群和栖息地的本底调查，目前这一调查尚在进行中。还有，对东北虎来说，是不存在国界和省界的。目前中俄两国正在联合监测研究到底东北虎有多少只？有多少只跨境活动？中俄双方不久就将联合开展调查，通过花纹影像和DNA的比对，来确定东北虎在两国的“常住户口”和“流动人口”。

东北虎“最小可存活种群”是100只

文汇报：您认为东北虎是否是我国最有希望率先恢复的老虎亚种？

姜广顺：我国第一个东北虎保护区是30多年前建的黑龙江七星砬子东北虎保护区，但此后一直没有再现东北虎的身影。可喜的是，去年在七星砬子又再次发现了老虎的踪迹。处于中国内陆林区的吉林黄泥河保护区，也发现一直有东北虎活动信息。据我们近年来的观测，野生东北虎距离中俄边境最远的地点已经达到了329公里。我认为中国历史上没有间断过东北虎的存在，东北虎在中国内陆的种群始终是存在的。随着国家保护力度的进一步加强，东北虎保护区实现拓展连接，我国东北虎种群的恢复是很有希望的。

文汇报：您认为我们恢复东北虎种群的目标是什么？怎样才能认为东北虎豹种群进入了稳定繁育的阶段？

姜广顺：一个满足长期稳定繁衍的最低数量的动物种群，在生物学上被称为“最小可存活种群”（PVA）。有动物学家研究认为，野生虎的“最小可存活种群”是100只以上。现在，东北虎在俄罗斯境内的种群数已经超过了400只，但在中国境内的东北虎数量还有明显的差距。尽管近年来国家和黑龙江、吉林两省政府作出了很大努力，东北虎数量和分布区也在不断增加，但我们目前只能说是取得了阶段性成果，还不能说东北虎种群已经恢复到了稳定繁衍、不会灭绝的程度。

文汇报：您认为东北虎豹的保护还面临着哪些风险？

姜广顺：虽然目前野生东北虎豹保护的态势良好，但潜在的风险也非常大，不容盲目乐观。其主要风险就是，局部种群密度太高，又无法在空间上实现种群的有效扩散。俄罗斯有一个锡霍特-阿林保护区，在40年前只有三五只东北虎，经过40多年的努力，种群数达到了三十多只。但谁也没有想到，在最近不到3年时间里，又从三十多只跌到三五只东北虎，种群迅速崩溃了。种群崩溃的原因很多，很可能是由于种群内部的疾病蔓延，以及人为因素的干扰。比如，犬瘟热、蛔虫病，这些原本是狗、牛身上的病，因为老虎栖息地的减少，可猎食动物如野猪、马鹿和狍数量的不足，老虎不得已出山捕食家牛和家犬，就有可能患上了家畜才有的疾病。一年来，珲春发生了100多起老虎吃牛事件，尽管国家实行全额补偿制度，保证了养牛户的利益，但仍说明现有保护区容纳东北虎豹已“力不从心”。同时，由于栖息地的分割，东北虎豹生存空间的碎片化，无法与别的种群交流，造成近亲交配，导致对疾病的抵抗力衰弱，种群生存的疾病发生风险增大。所以说，如果野生东北虎豹仅仅是在一个很狭小的地域内数量得到很快的增长，种群崩溃的危险反而更大。

文汇报：一头东北虎究竟需要多大的领地？怎么才能解决东北虎豹生存空间碎片化的问题？

姜广顺：一头雌虎需要的领地大约400平方公里；而一头雄虎的领地是大约二三头雌虎的领地这么大，大约800到1000平方公里。所以，目前在吉林珲春东北虎保护区及其临近区域发现那么高密度的东北虎豹，也许是个高风险的信号：东北虎豹的密度可能太高了，容易发生近亲繁殖和疾病爆发的风险。

有鉴于此，黑龙江已经启动设立张广才岭东北虎保护区的建设，其目标是将吉林黄泥河和东京城保护区，与张广才岭保护区连成一片，通过完达山脉与俄罗斯的东北虎保护区相连接；并通过绥阳与吉林汪清——珲春保护区连成一片，以实现长白山东北虎小种群与完达山东北虎种群的相连，成为有助于野生东北虎种群遗传基因进化的“生态廊道”，使野生东北虎能从遗传基因上得到实质性改良。

东北豹比东北虎还要珍贵

文汇报：东北虎和东北豹谁更“稀罕”些？

姜广顺：有专家提出，在现存于世的豹的9个亚种中，东北豹是最濒危的。它是中国金钱豹的三大亚种之一，在我国东北现有的分布区有4.8万平方公里，而在俄罗斯的分布区仅5200平方公里。经研究发现，我国有37个东北豹的适宜栖息地斑块，总计大约2.1万平方公里。因为一个雌性东北豹需要的领地是100平方公里，雄性东北豹需要200-300平方公里的领地，经预测我国适宜栖息地斑块内的最大容纳量是200只东北豹。而目前俄罗斯现存的东北豹种群仍不到60只，我国国家林业局数据库内的数据目前记录到30只左右，但也有报道其记录到的种群数量已超过40只。即便如此，中俄两国东北豹相加，仍远远低于东北虎的存量。东北豹的数量比东北虎更濒危。

文汇报：东北豹和东北虎两者习性上有何异同？

姜广顺：两者虽然同为大型猫科动物，但在栖息地和食物的选择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东北虎喜捕食大中型的动物，如，野猪、马鹿、狍；而东北豹喜食中小型有蹄类动物，两者相重叠的是梅花鹿等中型有蹄类猎物。因为东北虎的体型较大，所以在积雪深达30厘米的情况下仍可行走，而成年东北豹只能在积雪10多厘米的雪地行走。俄方还曾3次观测到东北虎捕杀东北豹的情况，我们的研究团队也曾在东北虎的粪便中发现有东北豹的DNA信息。事实上，东北豹一般会主动望“虎”而逃，只有在需要保护幼崽等极端情况下才会与东北虎“搏命”。因此，对于同域分布的虎豹捕食集团进行整体保护，是亟待开展的一个艰巨的科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