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首席记者 江胜信
历史的脸孔是什么样子?是野史里的扑朔迷离,专著里的严肃生畏,还是戏说剧里的巧言轻笑?上海人民出版社的“细讲中国历史丛书”偏偏要让历史的脸孔变得清晰而可亲。该丛书今天下午在京举行出版座谈会,丛书主编、历史学家李学勤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际推动历史学“面向大众”,视作当代历史学者的襟怀和抱负。
求“通俗”,促“学术”
今年年初推出的“细讲中国历史丛书”,自我定位是“可信的通俗版中国历史”。此定位直指当前历史类图书的几种流弊:古史难以阅读,专著严肃有余而可读性不足,业余写手的著作能吸引人但学术性不够乃至不可信。丛书中《秦汉史》一书的作者马孟龙道出了专业研究者普遍缺席通俗化写作的无奈,“耗费精力去写一部通俗历史读物,对业绩考评毫无用处,究竟值不值?”
对此,李学勤的看法是:“通俗化并不意味着降低学术水准。相反,编写通俗化的历史作品,实际是对作者设立的更高要求。”
说起通俗化,李学勤联想到《史记》作者司马迁:“司马迁在通俗上下了很大功夫。他在引用《尚书》时,对于古奥费解的字词,都采用意义相同的字来代替。他还尽力将史事的叙述情节化,使之活现于读者眼前,无愧于历史家的大手笔。”
丛书的另一位主编、上海文史研究馆馆员、上海人民出版社原总编辑郭志坤指出,通俗化写作并非新提法,而是历史上有识之士的一贯追求。他举例道:东汉服虔撰写的《通俗文》,是我国第一部俗语词辞书;宋人话本《冯玉梅团圆》中说“话须通俗方传远,语必关风始动人”;倡导白话文运动的胡适抱定一个宗旨,“做文字必须要叫人懂得”;20世纪50年代末,史学界权威吴晗要求学者、专家也来写一点通俗读物,把知识普及给民众,还亲自主编了“中国历史小丛书”。
“通俗和学术不仅不排斥,还能互相促进。”丛书的《殷商史》一书的作者王进锋以切身体验来阐述两者关系。《殷商史》的写作,拓宽了他的学术视野,让他对研究工作的开展充满自信。
北京师范大学史学研究所副所长张越提供了在写作之外,历史学家参与通俗化工作的另一路径。“当历史通过电视讲坛、网络媒体、微信公众平台、电影、电视剧、图书走向大众,变成一种消费,历史学家与其在一旁指责这些东西‘胡说八道’,不如参与其中,去担当引导人和监督者,主动承担历史消费中的学术责任。”
据悉,在语言上和情节上追求通俗表达的“细讲中国历史图书”自今年初出版以来,两个月内即加印,通过了学术和市场的双重检验。
宜“细讲”,忌“戏说”
2007年国庆节,郭志坤赴京拜望好友李学勤。谈到令人痛心的史学乱象,两人一拍即合,打算编纂一套既有学术含量、真实可信又面向大众、通俗好读的中国历史丛书,这便是“细讲中国历史丛书”的诞生契机。
史学乱象在上个世纪80年代历史虚无主义的干扰之下形成,一谓“戏说”,二谓“颠覆”,三谓“反思”,至90年代以后甚至发展为“胡说”与“恶搞”。当孔子被描写成“修侠情圣”,当杜甫被“再创作”为“杂耍混混”,当唐三藏成了“花花公子”,当精忠报国的岳飞竟成了“千古罪人”……《秦汉史》作者马孟龙说:“如果我们不发声,谁还能告诉大家真实的历史呢?”
郭志坤解释了“细讲中国历史丛书”中“细讲”二字的用意:用有限的篇幅,“仔细精到、实事求是”地讲,不编造,不掺假,尊重历史事实,维护历史尊严。李学勤说:“我们有义务把这样的史实告诉社会大众。”
意大利哲学家克罗齐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郭志坤指出,历史确有“存史资政”和“古为今用”问题,这就涉及到选材和视野。“细讲中国历史丛书”相对于以往的中国通史著作,在选材和视野上有几个新特点:一是对中华文明源头进行了集中探究;二是摒弃“唯帝王”和“否帝王”两个极端,客观评价历史人物的作用;三是不回避分裂史,但注重阐述统一始终是历史主流;四是走出中原文化中心论,强调多民族交流融合;五是正史、野史兼用。
所有这些新特点均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下,即历史事实。参与丛书撰写的12位作者是来自各大高校的历史学教师团队。无论是对出土文物的介绍,对历史悬案的解疑,还是对后人误传的纠正,对典故神话的评说,均有根有据。书中布满脚注,每册图书还附录了大事记、帝王世系表、历史地图和参考文献,保证了这套丛书的学术性。
互印证,探源头
以往的通史,先秦史的体量一般不超过20%,但在这套“细讲中国历史丛书”里,先秦部分却将夏、殷商、西周、春秋、战国单独成册,在全套12册中,占了大约40%的篇幅。这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这样的体例设置,是丛书主编李学勤主张的。“秦代以前的2000多年是中华五千年文明的上半段,秦以后2000多年是下半段。大众视野里所熟知的大多是秦以后的历史脉络,这不等于是把中华文明‘腰斩’了吗?我们又怎么知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呢?”
为“探源”中华文明,丛书中使用了不少新的研究成果,包括在《夏史》中采用中外学界有争议的“夏商周断代工程”的部分纪年数据。《夏史》作者郭泳介绍:“书中第一次运用了‘二里头’遗址实地考察后的资料,认定‘二里头’文化的一、二、三、四期都属于夏文化;第一次将大禹治水与古代的气象学资料相结合进行研究,判断四千年前的大洪灾与大禹治水有直接联系;第一次认定‘夏礼’是中华文明礼仪的源头。”她表示:“将夏定于公元前2070年至公元前1600年,不是没有争议,但至少是目前所能取得的最精准的成果。”
年代久远的夏朝只在历史的长河里留下若隐若现的帆影,为呈现文明源头的模样,郭泳的办法是将考古、传说、文献三方结合互相印证。
尽管我们至今还没有发现夏朝的文字,但夏朝的精神财富却在后人的史书中得以流传,比如大禹提出的“九功”。郭泳描述道:这九个方面的成功,可划分“六府”和“三事”两部分,即办好六件实事,处理好三方面的关系。六件实事包括疏通河道、发展农业生产、保障百姓健康等,三方面关系包括官员风清气正进而影响民情民德,官员节俭自律而将财物用之于民,老百姓过好日子了国家自然就富裕了。“‘九功’中所包含的‘厚民’思想,以及大禹治水积极进取、刚健有为的人生态度,不正是五千年来‘中国梦’一以贯之的追求么?”
(本报北京5月25日专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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