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月24日，莫斯科街头一家外汇兑换点的汇率显示屏。普京对乌克兰的军事行动导致当天卢布汇率暴跌。

对俄罗斯而言，从2014年开始，由点及面的各种制裁手段就没有停止过，从最初冻结资产、终止银行卡支付业务、设置融资壁垒、调低债务评级到现如今针对个人、银行和实体的制裁，以及切断俄罗斯在欧美金融市场的关键融资渠道等等。

如果俄乌冲突进一步升级，那么欧美制裁俄罗斯的更实质性的手段可能会是直接对俄罗斯的主要出口商品——能源进行制裁，让乌克兰截断俄罗斯过境出口至欧洲的天然气，以及把俄罗斯踢出SWIFT国际结算系统等。

制裁的目的是为了迫使普京下台

尽管制裁的手段不断翻新、力度不断加大，但其终极目标是不变的，无非是通过打压俄罗斯的经济，造成油价下跌、卢布贬值、资本外逃使俄罗斯经济陷入困境，居民生活水平下降，进而激发老百姓的不满情绪，造成俄国内政局混乱，迫使俄罗斯在地缘政治的博弈中妥协，甚至配合舆论战最终迫使总统普京下台。

由此可见，这场较量的输赢标准不是俄罗斯经济指标恶化到什么程度，而是通过制裁打压经济之后，能否颠覆俄罗斯的现政权，甚至进一步肢解俄罗斯。

逻辑上，欧美制裁影响俄罗斯经济的作用机制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通过冻结俄罗斯的海外资产迫使俄撤回海外投资，导致其对外投资减少，从而造成国际收支失衡；

其次，通过限制能源出口使得俄罗斯外汇收入下降、导致GDP增速下滑，经济衰退、财政赤字、老百姓生活水平下降；

第三，通过切断资本市场的融资渠道、设置融资壁垒导致俄罗斯的融资成本上升，进而出现融资困难；同时导致固定资产更新放缓，企业盈利能力下降使得企业减产或破产、财政赤字，继而经济下滑、通货膨胀加剧、汇率贬值、资本外逃；

第四，一旦投资者信心不足，外商投资会望而却步，再加上资本外逃、汇率大幅度贬值就会迫使俄罗斯政府进行汇率干预，预期的后果是外储减少、政府和企业无力偿还外债，进而诱发债务危机，使得俄罗斯的主权信用评级下降，使其在国际资本市场的融资更加困难；

最后，限制高科技产品和技术对俄罗斯的出口，会在很大程度上对俄罗斯的创新型经济发展造成障碍，延缓其经济体系改革，让俄罗斯国力进一步下降，经济更加边缘化，难以在现有的国际生产链里找到合适的位置，最终只能依靠贩卖资源维持国家经济运转。

▲  “北溪-2”施工现场的资料照片。

俄罗斯已具备一定的反制能力和手段

但这些理论上的作用机制，在现实中要奏效是需要一系列的前提条件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做到多方联合，形成全方位制裁，这也是为什么美国一定要来欧盟、日本、澳大利亚等盟友一起实施制裁的原因。

制裁能否对俄罗斯经济造成严重创伤，很大程度还要取决于欧盟是否会坚定不移地紧跟美国。从目前的情况判断，欧盟很可能会举棋不定。原因在于，俄欧之间每年4000多亿美元贸易额要远远高于俄美之间的300亿。欧盟国家中，法国对俄贷款最多，德国对俄投资最多，德国有6000余家企业在俄经营，涉及30万个工作岗位，有将近四成的原油及天然气来自俄罗斯。

因此，在经济复苏乏力的前提下，保持与俄罗斯正常的经济贸易关系，对德国、法国等欧盟主要成员国有重要意义，这也是为什么法德会尽力跟俄罗斯斡旋协调的原因。特别是针对北溪2项目，有来25个国家的670多家公司参与了它的建设，包括德国、奥地利、法国、荷兰、瑞典、意大利等国的多家企业。截至2021年5月，欧洲公司在天然气管道的95亿欧元中投资了约80亿欧元。欧美国家看得很清楚，增加美国能源产量和市场份额从而拉低油价是美国遏制俄罗斯发展的最优手段，但这同时也意味着欧盟不可避免地会加强对美国的依赖性。因而，从自身的经济利益出发，欧盟各国也会以不同的程度来抵制美国不让这条管道建成的意愿。

从俄罗斯所遭受的这8年制裁的实际效果来看，俄罗斯的经济困难只在最初的2014-2015年比较明显，之后各项指标都开始了缓慢的恢复，欧美的制裁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

除此之外，俄罗斯也不会坐以待毙，经过8年的实战，俄罗斯已经具备了一些反制的能力和手段，也积累一些成功的经验。最典型的就是粮食产业的发展。因为制裁被限制了粮食进口，倒逼俄罗斯发展国内农业，在短短的几年内其从粮食进口国变成了粮食出口国，如今年产粮超过1亿吨，出口超过3000万吨。农业自给自足最大的好处在于摆脱了粮食的对外依赖，让俄罗斯更有抵抗欧美进一步制裁的能力。

与此同时，为了反击欧美的制裁，俄罗斯还会通过东进西退的贸易策略，增加亚洲贸易份额来弥补西方国家制裁造成的贸易缺口；通过加强跟亚洲国家的全方位合作来弥补资金缺口；通过在主权财富基金加入人民币和日元而加快去美元化的进程；通过增加欧元、人民币等货币支付，来避免用美元结算；通过打造俄版SWIFT——俄罗斯支付和金融信息传输系统（SPFS）来预防未来更严厉的封锁。

总而言之，经济金融制裁是把双刃剑，用不好反而会伤及自身。现在欧美正在实施的针对俄罗斯的金融领域的制裁，虽然肯定会使俄罗斯经济在短期内更难自筹资金，但从长远来看，这可能反而会促使俄罗斯实现金融体系多元化，开发替代金融资源。从长期影响来看，反而有可能呈现出是积极的一面。由此看来，欧美想仅靠经济制裁就完全摧毁俄罗斯的经济意愿并不现实。

作者：刘军梅（作者系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副教授）

编辑：刘畅

责任编辑：宋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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