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长崎市原爆资料馆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句大大的祈愿语。 |除有署名外,均作者摄
“長崎を最後の被爆地に(愿长崎是最后一个原子弹爆炸地)”。
进入长崎市原爆资料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句祈愿语,和一个指针永久停在11时02分的扭曲挂钟。旁边的视频上,不断滚动播放着当时发生的一幕:1945年8月9日上午11时02分,美军飞行员驾驶着绰号“超级空中堡垒”的B-29轰炸机在长崎9000米的上空,投下了原子弹“胖子”。从此,长崎和广岛一起,成为日本人心中永远的痛。
与广岛原爆资料馆一样,这里被作为日本中小学生反战教育的修学旅行地。很多十来岁的年轻面孔,一边观看展览一边记录心得。角落里散落着一簇簇各地学校寄赠的五颜六色的千纸鹤。在追悼和平祈念馆里,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折成的千纸鹤被保存在玻璃箱中。
▲一只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反复练习折成的千纸鹤则被精致地保存在玻璃箱中,放置在追悼和平祈念馆里。
当亲人在原爆中丧失,只有自己存活下来,余下的人生还有没有资格获得幸福——这是戏剧《若与父亲同住》中主人公的心声,由日本剧作家井上厦以广岛原爆为素材、耗时30多年创作,将导演山田洋次深深打动。他在该剧上演20年后、二战结束70周年时,以长崎原爆为素材拍摄了致敬作《若与母亲同住》,一举拿下包括最佳影片、最佳编剧等11项日本奥斯卡奖项提名,还入围了当年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名单。
▲井上厦戏剧《若与父亲同住》2004年被改编成电影搬上大银幕。它是日本反战电影历史中不可或缺的存在。|パル企画供图
影片最后一幕,空气中弥漫着幸运与不幸、绝望与希望、生与死的对峙,却回避了“为什么日本会被原爆”这个根本问题。就像日本民众很少有人知道广岛曾作为“军都”,是日本在甲午战争时的最高指挥部所在地,也未必清楚广岛曾作为太平洋战争中的军工基地,造出过最大战列舰“大和号”。究其原因,是日本的大众传媒把长崎、广岛符号化,成了战争的“受害地”。
沿着山田洋次《若与母亲同住》的取景地祈念坂一路走去,大朵大朵的白云在碧空中绵展开来,回想起司马辽太郎《坂上之云》的开场白: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然而它正迎来自己的改革期。说它小,可能没有比明治元年更小的日本了吧。这么一个“小国”,由于150年前的一场“壮举”,走上了富国强兵的近代化之路,也为日后的殖民侵略种下了祸根。虽隐没于历史,苏格兰武器商人托马斯·哥拉巴倾其财力推动这场“壮举”。穿过大浦天主堂,登上一个小山头,便是他的旧居——日本现存最古老的木结构西式建筑。
▲哥拉巴旧居模型。其本身是日本现存最古老木结构西式建筑。
哥拉巴于安政开港(1859年)那年,由上海来到长崎,设立商会,开设制铁、造船、石炭等产业。在风云激荡之际,站在倒幕志士萨长藩(萨摩藩和长州藩)一方,把西洋的先进技术传给日本武士,送伊藤博文等5名长州藩士、五代友厚等19名萨摩藩士去英国游学,暗中助推了明治维新的胜利。那时,明治维新的目标就是工业革命的发祥地大英帝国。
2015年,哥拉巴旧居连同端岛炭坑(军舰岛)、松下村塾在内的23个明治工业革命遗址联合申遗成功。为明治礼赞的同时,也可谓萨长藩倒幕的历史遗产。司马辽太郎认为“明治是好的、向上的、发展的时代,昭和是坏的,是被军部引入歧途,最终在二战中走向灭亡”,这代表了很多日本人的态度。
但不要忘记,侵略战争的思想正是从吉田松荫兴办的松下村塾流出,他宣讲“尊王攘夷”,主张“失之于欧美、补偿于邻国”的民族扩张主义,提出攻击弱邻以补偿西方侵略之害的“得失互偿论”,让“近代化的英雄们”无一不接受了“思想洗礼”。
明治、大正、昭和、平成、令和的政治人物都与萨长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日本三位内阁总理大臣的身世上就能管窥一二,安倍首相的外祖父岸信介、佐藤荣作(原姓岸)两兄弟的曾祖父佐藤信宽曾在吉田松荫那里学习兵法。
面对过去,尤其是接受那段自己加害于人的历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把目光移往别处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明治元年(1868年),萨长藩借外国人之手打倒了日本人自己建立的幕府,一个叫梅屋庄吉的男人在长崎降生。他后来成为孙中山的挚友,与其定下“君若举兵起义,我便举财支援”的誓言,并在1911年辛亥革命中兑现。两人友谊至今仍是长崎的一段佳话。
▲离开长崎的前一晚,正值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中秋节。长崎新地中华街上早早挂起了庆祝节日黄灯笼,装点上嫦娥奔月的霓虹灯。
安政开港之前,在江户幕府闭关锁国长达200多年的时间里,长崎的出岛是对外交往的唯一窗口。人口最多时,有多达1万的福建人居住于此,占了总人口的七分之一。在黑船来航的第六年,依照《日美修好通商条约》,箱馆、横滨、长崎作为日本最初的国际贸易港开放,日本的对外贸易正式开始。
自那时起,华人放弃原本位于丘陵地带的唐人屋敷,搬到靠近海岸的新地居住,便成了长崎新地中华街的起源。
作者:金金
编辑: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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