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6日,在瑞士日内瓦,也门代表出席有关也门的认捐大会。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在认捐大会上对也门人道危机表示担忧。| 新华社
自从去年12月,在联合国斡旋下,也门政府和胡塞武装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就荷台达停火、交换战俘等问题达成一致后,协议却迟迟未能履行。英国外交大臣亨特3月2日专程访问沙特阿拉伯,他和沙特外交事务国务大臣朱拜尔共同呼吁所有武装力量立即撤出也门荷台达,以便打开人道主义走廊。
然而,最近有消息传出,胡塞武装表示要推迟第一阶段撤军计划。
这一消息并不意外。从胡塞武装角度考虑,撤军、或按协议所说的“重新部署”牵涉到两个问题,第一,此后荷台达市的海关收入归谁?是按照先前那样归胡塞武装控制的银行,还是归哈迪政府所控制的银行?第二,撤军后或撤军途中,沙特会否借机进攻,一举夺取荷台达?
说到底,胡塞武装担心的主要不是沙特,而是沙特背后的西方支持,这种支持可能在胡塞武装疏于防范时改变力量对比。自去年6月荷台达开打后,美国给沙特提供了大量支持,这一点沙特引以为傲而毫不讳言。而且,在瑞典提出立即停火的安理会议案之后,美英两国投了反对票,因为当时的形势对沙特非常有利。胡塞武装明白,沙特再不济,毕竟纠集了15万大军,如果在撤军过程中暴露出弱点,被美国发现后反馈给沙特,占据空中优势的沙特联军有可能重创己方。
至于交战半年多沙特仍未达到目的的原因,除了联军战力薄弱外,根本原因是胡塞武装得民心——其发展经济、打击腐败,崇尚世俗的政治主张深得也门广大贫困民众拥护。胡塞武装现在控制着包括首都萨那在内的大多数城市、约75%的人口,余下的地区和人口由沙特支持的哈迪政府和“基地”组织瓜分。
胡塞武装不愿放弃既有优势,沙特则希望击败、或者至少压制住胡塞武装。因此,停火可能只是昙花一现。
沙特有意延续战火,意欲牵制伊朗
在对也门发动空袭将近4年之后,沙特近来表现出了和平解决的意愿,这是因为受到了轰炸导致平民伤亡剧增和“卡舒吉事件”所带来的双重舆论压力。但从沙特的行为惯性推断,延续战火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这样才能让美国相信,继叙利亚之后,伊朗这个美国在中东的头号敌人有可能赢得另一场战争,而沙特正在竭力阻止这一结局。
▲2月19日,在也门萨那,一名营养不良的儿童在医疗中心接受治疗。 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官员表示,也门目前有2000万人正在忍受饥饿,约占也门总人口的70%。| 新华社
作为目前的外交重点,沙特正力求美国继续在中东担任局势塑造者的角色。从美国近期举办旨在遏制伊朗的华沙中东问题会议来看,沙特的努力至少取得了部分成功。
沙特之所以担忧伊朗,除了人口基数、综合经济水平、军事实力、民族凝聚力等历史短板之外,更因为其引以为傲的“能源之王”的地位受到伊朗挑战。眼下沙特虽然主导石油市场,但天然气这一清洁能源日益受到市场重视。伊朗天然气占有量列世界第二,远非沙特能及。有分析认为,如果没有制裁,伊朗在今后5年内每年可以输出246亿立方的天然气,远超现有规模。这样的能量如得以释放,伊朗在欧亚政治格局中的地位将显著提高。
这也就是为何沙特把伊朗与胡塞武装捆绑、坚持推行也门战争的根本原因:只要也门战争继续,伊朗就是恐怖主义的支持方,美国主导的国际制裁就不会解除。
胡塞和沙特的梁子是如何结下的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胡塞武装与沙特的关系原本要比伊朗近。
20世纪60年代后期,为阻止包括也门在内的阿拉伯民族主义运动,沙特与以色列合作,由以色列空军向也门一些部落空投武器,胡塞部落武装也在空投对象之列。这种关系到了本世纪初发生变化。当时,沙特在胡塞部落首府萨达的郊区建立了一个瓦哈比传教中心。因这一行动在胡塞社群、尤其是青年中引发思想混乱,胡塞武装领导层由此制定了他们的三反政策:反引狼入室的萨利赫政府、反输入瓦哈比思想的沙特、反沙特背后的靠山美国。
与此同时,胡塞武装开始接触伊朗,引入了伊朗什叶派的一些主张。所以,当胡塞武装向伊朗靠拢后,让热衷打教派牌的沙特平添一份怒气。
这些年来,由利比亚内乱、叙利亚战争滋生的恐怖主义开始“祸害”欧洲,西方媒体遂把恐怖组织的思想资源与瓦哈比主义挂钩。2018年3月,沙特王储萨勒曼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表示,向外输出瓦哈比主义,这是冷战时期西方国家向沙特提出的要求,为的是阻止苏联扩张。萨勒曼说的基本属实,而此前有美国专家说得更为明确:美沙联手输出瓦哈比主义,以对抗社会主义和民族主义,这是20世纪中东政治的一大特色。萨勒曼的此番表态是向美国传递一个信号:我为你背了黑锅,你不可以不管我。眼下,沙特想要对美国说的是:以前我为你捅了胡塞武装这个马蜂窝,如今我要摘掉马蜂窝,对抗伊朗,你不能只说些停火的风凉话。
作者:唐见端(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智库理事)
编辑:刘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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