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配音的刘英杰。（受访者供图）

互联网上，夸人长得好，常用这样一句话：“小说主角有了脸”。刘英杰的工作则是让那些活在书里、游戏里的二次元角色有了声音。动漫《斗罗大陆》豪爽的族长牛皋、游戏《暗区突围》里的山谷男团首领多斯，甚至很多游戏打斗场面里的喊杀声，用的都是这个1997年出生的小伙儿的嗓音。他对配音有不一样的理解：这是一个充分调动想象力，给纸间、画里的角色充满情感的过程，哪怕他只是一个游戏中的小角色。

为角色提供情感，却又不能被情感带着走

推开厚重的木门，就是刘英杰最为熟悉的录音棚。因为特制的消音设施，录音棚安静到坐在里面甚至会耳鸣。就是这样一个空间里，刘英杰让一个个角色跃出了文字、画面，表达出了饱满的情感。

事实上，打开这扇门之前，刘英杰的工作就已经开始了。“对我们这行来说，声音贴合角色非常重要。需要我们充分了解剧情，拿捏住人物性格。”为一个动漫角色配音，刘英杰要反复看上全集十几二十遍，为的就是充分体会角色，在分镜限定的分秒之间让台词带着恰当的情绪脱口而出。游戏配音通常算句数，连贯的对话不多，刘英杰依旧会在配音前细细了解发生在游戏角色身上的故事——他曾为《魔兽世界》配制大量的旁白。“只有知道了他的经历和结局，才能发出与之相贴合的声音”，这也是刘英杰最喜欢的部分，不太玩游戏的他，却对探索游戏的故事背景入迷。

“用声音带动剧情，为观众和听众造梦”，刘英杰说，这就是他的职业定位。

与惯常的配音师无异，用声音贴人物有个“度”，正式开录前要不断地调整口型、音调，给出多种表达可能，然后抓取到最理想的那个“度”，“这是一项看似可以自由发挥却又非常细微、精准的工作。行内有句话，太真不是艺。我们为角色提供情感，却又不能被情感带着走，要保持一两分的理性，把声音精准贴到人物上。”刚入行时，感性的刘英杰曾在配制一部广播剧时太入戏，一时刹不住眼泪，“声音状态不稳定，配音的节奏也被打乱”，他吃了这次教训，对行内老话体会更加深刻。

刘英杰配音的对象大多停留在画面甚至字面上，真人不多。“真人配音需要更精准，而虚拟人物则需要丰沛的想象力。特别是有声书，情节脑洞大开，角色甚至不是人类，对于这类剧本，配音演员首先要脑补画面，用语速停顿、轻重音等把它描绘出来”，刘英杰把给有声书配音称作“演播”，有演绎地播送，用声音将那些藏在文字里的细节在听众的脑海里具象化，“这个过程中，重要的是把故事讲明白，把人物表达清楚，声音漂不漂亮反倒是次要的”。

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为梦想放手一搏

刘英杰长着一张娃娃脸，声音却是低沉浑厚，是年轻人里少有的“大嗓”，若凭声辨人，很难想象他不到26岁。在动漫、有声书、游戏和广播剧中，他大多是正派大人物背后的那个声音。将军、国王，甚至是慈祥的长者，都借由刘英杰的声音有了情感，“活”了起来，进入观众、听众、游戏玩家的世界。

对于配音这个行业，刘英杰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因为家庭原因，他很早就走入社会，做过酒店区域经理、待过饭店后厨，每份工作都与他现在做的天差地别。

日子劳碌，但刘英杰心中有梦。他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对着空气练台词，甚至跑到公园独自完成一些情感激烈需要呐喊的戏份。烟气缭绕的生活并非他所愿，这些不太容易被人理解的举动支撑着他的梦。

生活境况改善后，刘英杰想去做点真正喜欢的事。当时正好有一场全国性的配音比赛，他得到消息时只剩福建赛区开放，便火急火燎地赶到福建，报名参赛，制作声音作品。刘英杰并不清楚这条路自己能走多远、适不适合，但为了梦想，他选择放手一搏。

同场竞技的有很多科班生，声音条件非常优秀。刘英杰没料到在高手环伺之下自己竟拿到了赛区第一，从此打开了行业大门。回头想想，他觉得是多年社会经历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烟火气帮了忙。

“配音要让人不出戏，需要用到真实的声音。”刘英杰的配音一直是有生活、接地气的，他谨记刚入行时一位老师的提点：人物角色若要卖西瓜，字正腔圆、落地有音，那不是生活真实，嗓音带一点含混，吆喝出来，感觉才对，“而这些都需要生活观察”。

观察生活、观察真实的人物性格以及他们在表达某种情绪时的声音变化，是刘英杰生活里的一门重要功课。他一有空就找机会“听棚”，跟着前辈学习各家所长；话剧、电影都是他的“偷师”对象；他也会反复练习气息，熟悉自己不同声位的变化。在刘英杰看来，技巧，跟声音一样，都是辅助情绪，为角色增色。

内心情感再激烈，肢体、座椅都不能发出一点声响

数据显示，2012年至2021年，我国网络文学作品规模从800余万部增长到3200余万部。网络文学的繁盛，人们在虚拟世界小憩片刻的需求和对“声音陪伴”的渴望，让配音职业有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也召唤着更多新鲜血液入行。在上海大大小小的配音棚，活跃着很多跟刘英杰一样的行业新人。

虽然配音的内容都是年轻人时下流行的，但是配音的过程难免会劝退不少一时兴起的年轻人。“这是一个要沉得下心，耐得住性子的工作”，刘英杰说，配音演员常自嘲“棚虫”，棚进棚出，见不到太阳。坐在录音棚里，个体情感再激烈，肢体、座椅也一定不能发出一点声响——配音时的要求近乎苛刻，甚至咽下口水都会影响配音的质量和进度。

但是刘英杰爱这份职业。他享受充满角色的过程，也为这份职业带给他的体验感着迷——不同的时空维度和奇幻体验，在声音的引领下，他都体验过，“我甚至被两个非碳基生物的情感所打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最让刘英杰感到幸福的是，这个职业能够让他再一次听到童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真切地响起。因为工作关系，他经常进出上译厂，“为动画《西游记》配音的刘风老师、程玉珠老师，为《冰河世纪》配音的王肖兵老师，为《迪迦奥特曼》配音的张欣老师……”提起这些大前辈的名字，刘英杰如数家珍，他们的声音曾为孩童时期的他织起一个又一个梦。如今，刘英杰也成了“声音造梦师”，曾有小朋友在他的配音作品下留言被角色的声音鼓舞，他想到了小时候坐在电视机旁的自己。

“巴斯”是刘英杰的微信昵称，取了“巴斯光年”的名字。这是一个给孩子们带来快乐的角色，也是刘英杰入行以来一部重要作品的角色名称，那部作品中，对手演员是他非常敬佩的配音前辈刘北辰。

能与童年的声音一起，为人们带来快乐与梦，刘英杰珍视自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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