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即将翻页的时候，周静在朋友圈里写下面向2021年的第一句感言：一切安好，我的生活又回来了！

是的，2020年，于每个人而言，都不平凡。

如果这一年能沿着2019年的方向笔直走下去，周静的打算是再报一门孕产康复培训课程，沿着健身教练的方向深度拓展下去，但一场新冠肺炎疫情为社会经济按下“暂停键”，健身行业长时间停摆。

工作“速冻”，但生活却要继续。在急转的弯道中，周静从未想过，闯入生活空白点的工作，是一份熟悉又陌生的兼职——外卖小哥。这份简单但充实的工作，刷新了她对外卖骑手的认知，宝贵的收入犹如雪中送炭，陪她渡过了至暗时刻。

寒意：没等来工作，先等到房租，那一刻真的慌了

《阿甘正传》里有一句经典台词，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周静觉得，这特别像她2020年初回到上海时的感受。

“我记得很清楚，我是2月1日大年初八回到上海的，刚放下行李，晚上就接到健身房的电话，说延期复工。”周静说。当时她并未多想，因为还有14天的隔离“缓冲期”，每天刷刷手机、看看电视，睡到自然醒，吃饭靠外卖，像是一桩美事。

但周静总隐隐感觉到一种模糊的迷茫，将精神在无法伸展的限制中消磨于无形。这种迷茫，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放大——结束隔离，街上依旧没什么人，每一通电话都是未知的延宕。

没等到健身房复工，先等来的却是房租——一口气三个月的房租，花掉了她近万元的积蓄，钱包迅速干瘪。那天晚上，周静脸色沉重地算了一笔账，发现身边的钱，只够撑2个月“只吃饭不逛街”的日子。“健身房的工作主要靠私教课，不开工就只有2000到3000元的底薪。”她说，那一刻真的有些慌，仿佛看不透前方笼着迷雾的路。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是心中的念头，但疫情特殊时期，可迅速上手的工作极少。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周静从亲戚处获悉，美团骑手需要兼职，能即刻上岗——小区封闭的情况下，外卖需求暴增，骑手成了日常生活的“摆渡人”，在这个“速冻”的社会中，成为串起小餐馆、小超市、小菜场与千家万户的无形纽带。

春归：单车送外卖，靠双手挣钱，每份职业都足以被尊重

职业的转变，有时候就在倏然之间。经过报名、培训、考试等流程，周静发现自己从一个“吃外卖的消费者”，变成了一个“送外卖的骑手”。

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送外卖是3月9日。因为“新手上路”，系统会有14天的奖励，优先派近一点的单子。周静住在嘉定区，就近接单，第一天就接了5单，跑了20公里，赚了几十元钱。后来路况熟了，顺路单增多，收入也慢慢爬坡。

与众不同的是，周静是骑着共享单车送外卖的，在她看来“健身、赚钱一举两得”。3月的上海，乍暖还寒，上海的大街小巷还没完全恢复人气，她踩着单车骑行在街上，仿佛从一个崭新的角度审视这座城市，这个她来了10年、认为是“第二家乡”的地方。

做美团骑手与做健身教练，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职业。与骑手的传统形象不同，周静看起来柔柔弱弱，难免会碰到不被理解的地方。她记得有一次，去店铺里拿外卖，老板看她年轻，轻声嘟哝了一句“现在20多岁的小姑娘都来送外卖了”，让她听得很不舒服；还有一次，她把外卖放在单车的篮子里，因为着急送货，但路面不平，客户购买的牛肉面不小心洒了，最后不得不和客户道歉赔偿损失，电话那头客户的语气有点冲，她心里感觉很憋屈：“那一单我只赚了7、8元，但赔了26元，还要跑上几单才能挽回损失。”

与健身教练每节团课上百元的收入相比，做骑手的薪水实在不算多，少的时候每天60到70多元，多的时候能拿到100多元。但就是这不多的薪水，在关键时刻撑了她一把。“3、4月份，我大概靠做骑手赚了5000多元，基本生活费有了保障。”

那段日子，她所在的区域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新面孔，见面时，大家会寒暄几句。周静知道，这些人来自各个行业，因为生活短暂的局促而成为外卖骑手，很多人会和她一样，在行业回暖后离开，可能也会有人留下。

疫情期间，曾经有一份数据爆红网络：2020年1月20日至2月23日期间，美团新增骑手达7.5万人，其中37.6%来自包括健身教练、理发师、餐厅服务员、摄影师等生活服务业。以往光鲜的健身教练、摄影师等职业，放下一切为生存谋出路。外卖骑手也因为灵活性强等特点，成为疫情期间的“最火”副业，吸纳了众多疫情影响严重的行业溢出人口，成为特殊时期的“就业蓄水池”。

生活往前走，总有很多岔路，但只要脚踏实地工作，靠双手挣钱，每份职业都足以被尊重。周静回忆说，这份工作美好的地方在于特别纯粹，你只需要肯努力工作，第二天就能看到账上的收获，每天都有“小确幸”。

回归：生活归原位，职业再起航，这份兼职留下特殊印记

4月底，周静终于等到了好消息：健身房复工了。“终于等来春暖花开”——她心中忽然跳出来这句感慨，就像上海忽然转暖的天气，人们又重新回到大街上、商场里，熟悉的生活都回来了。

周静带的团课渐渐复苏，人们也逐渐回到健身房，跳桑巴、练瑜伽，健身房又恢复回了最繁忙的季节。根据美团数据，今年5月，健身中心的网络订单量已恢复至去年同期六成左右。到了年底，这一数据已基本与去年同期持平，我们的生活回来了。

最初刚回到健身房，周静还会在闲暇的时候，跑几单外卖，赚赚零花钱，到后来工作越来越忙，骑手的这个身份就逐渐远去。

职业重新跳转，虽然团课教练的身份“姗姗来迟”，但行业却越发向好。周静告诉记者，由于这场新冠肺炎疫情的突袭，让很多人重新认识到身体健康的重要性，健身的意愿也更加强烈，“上海本就拥有全国最多的健身房，疫情常态化防控以来，周边的健身房越来越多。”她很看好这份职业的前景，疫情过后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方向。

美好的生活又回来了！繁忙的日常里，她依然会点外卖，但因为曾做过这份工作，她对这个职业平添了一份熟悉，因熟悉而敬重：“每一个外卖骑手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踏实赚钱，多说一句谢谢，多回应一个笑容，都是对他们最好的尊重。”

2020年即将翻页，2021年迎面走来。周静打算延续2020年的心愿，在新的一年继续进修，在孕产康复或是食疗领域深耕细作，让自己变得更专业。

2020年即将翻页，一切回归正轨，但在所有人的记忆里，终究会留下一份特殊的印记。周静最近翻看抖音，刷到她发的第一条短视频，是她在寒风中踩着共享单车送外卖的记录，镜头里的女孩坚强而乐观，虽然生活充满不确定性，但仍面带微笑心向阳光。多少年后，若是她回忆起2020年这个不平凡的年份，一定会想起这份名为“外卖骑手”的短期兼职，轻柔地托住生活的重担，陪她渡过了最困难的时刻。

作者：徐晶卉
编辑：薄小波
责任编辑：戎兵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