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年轻一代中,流行着一种争做“斜杠青年”的风气,即做一个拥有多种职业和身份的人。这本是一种对个人能力的肯定与挑战,意味着个体的努力与成就。但对于王可可(化名)来说,编造“斜杠”来为自己的行骗谎言加码,则是她赖以谋生的手段。
第一重身份:孕妇
33岁的王可可和她目前的男朋友老沈是在一家婚恋网站上认识的。两人虽然相差了近20岁,但在网上聊得很投契,加之王可可在网络上刻意向老沈透露了自己的“豪华”身份,让老沈的心很快被这位出身好、背景牛的年轻女子俘获,渴望与她开展一段浪漫的“忘年恋”。
相识小半个月后,老沈刚好来松江办事,两人便相约见面。王可可安排老沈入住所谓“由她经营”的快捷酒店。当天晚上,当老沈回到酒店准备休息时发现,王可可已在房间内等他,于是,两人发生了关系。事后,两人正式开始交往。
一个月后,王可可通过微信告诉老沈,自己怀孕了,并配以一张医院的B超结论书截图。由于相识时间尚浅,老沈警惕心较高,对此持怀疑态度。经过仔细观察,他发现这张结论书截图上并没有病人的姓名,因此他向王可可提出想查看报告上的个人信息及报告原件。但王可可推脱称报告原件在自己父亲的“部队大院”里,一下子拿不出来。
同时,王可可利用手机软件,双开“微信”,注册了一个名叫“王雨”的小号,与老沈联系。这个“王雨”假称在王可可经营的快捷酒店工作,平时与王可可相熟,知道王可可怀孕了,她劝老沈留下这个孩子,因为王可可年纪也不小了,怀孕不易,应当珍惜。
有“王可可朋友”的旁敲侧击,老沈对此事的怀疑逐渐打消,但当并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老沈提出陪同王可可去医院检查清楚时,却遭到了拒绝,这又令老沈升了疑心。后来,老沈通过对B超指标进行查询,发现该指标表明孩子已经17周了,这张B超结论书很可能是假的,并且王可可本人也并没有什么怀孕的迹象。抱着“怀就怀吧,真的怀了时间久了也藏不住,到时候打掉就好,没怀就更好”的想法,老沈并未执着于此事。
今年7月,为了解决怀孕一事,刚好被公司辞退的老沈干脆从浦东搬来了松江,对家人只称自己找到了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其实是在王可可的酒店公寓里与她同住。随着两人亲密关系的深入,王可可编织的谎言之网也一步步展开……
第二重身份:将军的女儿
两人在网聊阶段,王可可所编造的“豪华”身份是什么?原来,她用“我爸爸当过兵”、“我爸爸的部队大院”等话术,诱导老沈以为她的父亲是一位将军。作为将军的女儿,她声称自己虽然已不在军队工作,但在军中仍保有职务,且自小在大院长大,认识不少有背景的朋友。
刚好老沈在江苏和朋友一同承包了一片地种桃子,王可可便在网聊中称可以帮老沈找些销路,这也是最初推动老沈与王可可见面的一个重要原因。见面后,王可可报了好几个名字给老沈,都令他咂舌,其中包括松江某镇城管队队长、松江某镇派出所所长、松江某镇某银行行长、某电子厂老板等,王可可许诺,这些桃子都可以销给他们。但当老沈提出要约几位老板见见面,商量定金事宜时,王可可又找各种理由推脱。
直到8月初的一天,王可可终于给了老沈一个肯定的答复,她称上述几位老朋友昨天在她的酒店里打牌,商定共计要订购3000箱桃子,让老沈着手安排。
可老沈还来不及高兴,其中一位朋友楚某的电话就打来了。
“你哭什么?”接起电话的王可可一脸疑惑,对方未答,她又赶紧追问“到底怎么了?”老沈在一旁听不清内容,只能干着急。
电话挂断之后,王可可愁眉苦脸地对老沈说,楚某的父亲,也是一位将军,突发脑溢血逝世了,需要办葬礼,但楚某在部队里把关系搞僵了,所以部队拒绝帮忙为这位将军筹办白事,需要自己出钱。目前,楚某的丧葬费不够,想问王可可要一些。至于桃子的事,只能暂缓了。
次日,王可可又对老沈说,酒店里的机器坏了,暂时取不出钱,能否先借一些。一方面为了促成此次桃子交易,一方面为了笼络住王可可的心,老沈便将自己的一张信用卡给了她。隔日,老沈便收到短信提醒,自己的信用卡被刷去了5000元。对此,王可可承诺,自己会于次月将老沈的信用卡账还清。
随后的日子里,王可可又陆续以“我父亲要资金周转”、“部队里有人举报我贪污将我的银行账户冻结了”等理由,将老沈的另外几张信用卡、储蓄卡全部或借、或骗、或偷地拿到手。
银行卡到手了,密码成了问题。可王可可自有办法。
某日中午,王可可打电话给老沈,说老沈给她的密码是错误的,老沈于是又报了一个密码给她,王可可说还是不对,老沈急了,脱口便说:“我就只有这两个密码!”只是这样一通简单的电话,王可可便掌握了老沈的所有银行卡。
对于王可可的诸多借口,老沈是持怀疑态度的,但考虑到王可可的“豪华”背景,且她还曾说自己拥有一家门窗厂,由她姐姐经营,届时找她姐姐还钱就是了,便对此事诸多放任,未加防范。正是由于老沈这种“不管你用什么理由,不管你花多少钱,只要你最后把钱还上就行”的态度,使得被放纵的王可可在短短几个月里就用老沈的信用卡刷了近五万元,大多用于房租等日常开销,及自己的化妆品、美甲美容等费用。至于老沈的3000箱桃子,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第三重身份:某快捷酒店老板
王可可一直用心经营的另一重身份,便是一家快捷酒店老板的身份。
在她和老沈聊天时,她曾对老沈说,自己拥有一家门窗厂,但由于业绩不是很好,所以目前交给她的姐姐经营,自己则出来做“酒店管理”行业。
而她所谓的酒店管理,其实只是担任该酒店的清洁工而已。原本只是为了虚荣心而一时说的冠冕堂皇一些罢了,却被老沈误以为是“酒店老板”,王可可便顺水推舟,继续用多种手段加深这一谎言。
在她和老沈初次相见时,王可可便在自己担任清洁工的酒店里为老沈订了一间房间,并支付了房费,对老沈,她只说这是为他安排的房间,一切不过是引老沈下套设的鱼饵罢了。
后来老沈来到松江与王可可同居,一度住的是酒店里的公寓,王可可对老沈说因为酒店是自己的,所以住在这里不必花钱,其实这是王可可每个月花费1200元租的员工福利公寓。
她还给老沈看过该酒店的营业执照,并称营业执照上的法人王伟就是自己的父亲。
老沈来酒店找王可可时,曾撞见过王可可被人喊去打扫卫生,老沈曾因此起疑,王可可则辩解说是因为酒店生意太好了,忙不过来,自己有空的时候经常要帮忙打扫。
王可可的身份,老沈也转述给了自己的老乡小陈听。小陈目前正在做家具生意,一日,王可可提起酒店里要更换家具,老沈便介绍小陈给王可可认识。为了让谎言逼真,王可可还真的带上小陈去了酒店里量家具尺寸。三人闲聊间,王可可对门窗的尺寸、用料等事宜如数家珍,这让她的门窗厂老板和快捷酒店老板的人设愈发牢靠,小陈对她也十分信任。
原本以为自己老乡推荐的朋友,这笔大单子一定十拿九稳了,没想到,量完尺寸后,王可可那儿却迟迟没有消息。小沈也曾几次催促,但王可可或以“最近不在上海”、“现在酒店生意好,等学生开学再弄”等理由推脱,或干脆约好时间见面却不出现。
就在小陈一头雾水之际,王可可竟于某日主动联系了他。微信里,王可可说自己的爸爸目前正在上海华山医院做脑科手术,想问他借点钱,还说自己目前在老家矿务局里办事,等办完事回上海就马上还钱。为了谈成这笔大生意,小陈转账了5000元给王可可。几天后,王可可又向小陈开口借6万元,这一次小陈拒绝了,王可可退而求其次,声称自己凑到钱了,还差2000元,能否再帮帮忙。小陈一时心软,又转了对方2500元。
小陈没想到的是,在微信里对自己千恩万谢的王可可,回到上海后仍然多番以借口推脱,拒绝签订合同。起了疑心的小陈遂至上海华山医院探访,发现该院脑科根本没有一位王姓将军入住治疗。
获悉这个消息的小陈一时愣住了,他仔细回忆与王可可的接触,感觉自己应该是被骗了,便立刻驱车至王可可所在的酒店找对方。可该酒店的人称,王可可只是该酒店的清洁工,而且早就辞职了……
第四重身份:真实身份
意识到自己被骗的小陈联系不上王可可,便找到了老沈。而此时的老沈正和王可可纠缠。原来,老沈一直因信用卡欠款而被银行催缴,一查之下,发现王可可多次盗刷他的信用卡,而王可可自己的银行卡里只剩下5毛钱,根本无法按其许诺的那样为他还清卡债。于是,两人一人报警,一人负责拦住欲逃跑的王可可,最终,三人被带到了派出所,王可可所设下的骗局也终于被揭穿。
看守所里,落网的王可可看上去只是一名老实的女青年,却没想到,真实的她竟是一个满嘴谎言的女骗子。
据她交代,她的父母都在老家务农,虽然父亲有过从军经历,但未曾做到“将军”,她自己就更没有什么军队职务了。至于酒店营业执照上的法人,只是因为刚好姓王,所以被她借来一用罢了。
她也并没有姐姐,更没有“正在替她经营门窗厂”的姐姐。自小学毕业以后,她一直在各地的酒店打工,几年前才来到上海。她所说的几个有来头的朋友,其实只是松江某单位的食堂员工以及松江某电子厂的车间主任,都是她的老乡,他们都没有帮忙销售桃子的渠道。
而且,和老沈同居后不久,王可可就从酒店辞职了,一直没有经济来源,日常开销,几乎都是用的老沈的钱,她也根本没有将钱还给老沈和小陈的能力。
对于自己的诈骗行为,王可可辩称自己最初只是因为虚荣心,撒了许多谎,后来则是出于报复。原来,和她谈恋爱并同居的老沈其实另有妻室,并没有离婚。
而老沈也承认,自己确实早就注意到了王可可漏洞百出的谎言,但由于担心真正撕破脸,会使得此事闹开,让家里人知道,便一直没有声张。特别是在两人“网恋”时,因为自己贪图小便宜,让王可可给自己寄过烟酒,所以自己家里的地址王可可都知道,他很怕王可可上门闹事。而自己当时努力想让王可可帮忙销售桃子,也是想用赚得的钱,捂住王可可的嘴。
事到如今,诸多情感纠葛已难以厘清,唯独卷宗里完整、清晰的证据,见证着一切的发生,也佐证着王可可实施诈骗的犯罪事实。近日,松江区人民检察院依法以涉嫌诈骗罪对王可可批准逮捕。
作者:何易 蒋芸芬
编辑:孔韬
责任编辑:钮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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