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海上牧云记》镜头语言精致，服装化妆道具考究，在近年“辣眼睛”的奇幻剧中显得颇具匠心，但媲美大片的视觉呈现依旧难掩剧情的注水。图为该片海报。

■本报记者　张祯希

“当你拿起屠刀时，必然死于屠刀下”，这句《九州·海上牧云记》中不时出现的台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美剧中那些意味深长的对白。这部目前话题度颇高的国产剧集，也确实是奔着国际化成色去的。在国产剧中显得奢侈的远景和空镜头不断出现，将苍茫大漠的宏大与开阔展现无遗；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充满了金银、雕花配饰，细看还有不少木雕效果，人物衣着上的刺绣清晰可见……华丽的镜头语言与细腻的服装、化妆、道具，在近年“辣眼睛”的奇幻剧中显得颇具匠心，被不少观众评价为“质感极强”，而8.3的网络评分也着实不低。

只是国产奇幻剧的固有症结，反而在强大视效的对比下显得更为直观。“技术难关其实是很容易克服的，在视觉奇观之外，奇幻作品更呼唤对影视剧艺术本体的回归——讲好故事、塑造好角色。”在杭州师范大学文化创意学院教授、浙江省网络作家协会副主席夏烈看来，奇观之外，奇幻文本更需要“内涵式”晋级，毕竟光靠视觉“野心”根本喂不饱品质内容的深层饥渴。

媲美大片的视觉呈现，依旧难掩剧情单薄

《九州·海上牧云记》　改编自同名奇幻网络文学作品。去年初，剧集开拍才几个月，就因一个六分钟片花走红。在网络平台播出后，“每一帧都是壁纸”的精致影像又让观众感叹“三个亿投资没白花”。开篇，掌握皇权机密的旅人一路逃难，引出对九州大陆的全景式呈现，旅人穿越秀丽山河的场景，颇有电影　《阿甘正传》　的影子，而后者曾获奥斯卡最佳视觉效果。剧中宫殿的风格色彩也很有特色，采用了传统大漆工艺，颇具匠心。

只是，媲美大片的视觉难掩剧情单薄。三位男主角加入权力的斗争，最终改变九州大陆，这场恢弘史诗始终缺乏让人信服的立意。推动人物境遇的是被反复强调的“预言与星命”，实在说服力欠奉。“节奏失调”是另一个较为明显的问题。从75集中取出八集展现主人公的少年成长史，本无可厚非，但经历诸多变故后，主人公并没有表现出人格上的成长与蜕变，也使大量篇幅沦为流水账式的背景铺陈，难免冗长乏味。而剧中一段上一辈王子间相斗的回忆片段，同样在第六集与第十集中，引发弹幕中“剧情不够，回忆凑”的批评声音。

《权力的游戏》是启示也是陷阱，好故事才是重中之重

与过往一批“五毛钱”特效的奇幻剧作相比，《九州·海上牧云记》　确实取得了阶段性突破，但其背后隐藏的荧屏症结也很普遍——将制作重点从雕琢故事人物，转移到追求视觉技术，无疑本末倒置。

“这两年国内不少制作人都爱夸耀，在网络热文改编的电视剧特效制作上不惜血本，似乎深信只要特效制作与好莱坞接轨，中国的影视业便与世界接轨了。那些老老实实写人物和故事的编剧们被渐渐冷落，甚至被奚落成影视圈的落伍之人。”一位编剧曾如此评价国内荧屏近年掀起的“大片热”。然而，这批投资动辄千万，甚至过亿的玄幻剧集，往往口碑不佳。

去年霸屏的　《幻城》《青云志》《九州天空城》被称为荧屏“玄幻三连败”，甚至喧宾夺主的视觉特效本身也成了争议的焦点。某部“不差钱”的玄幻剧一口气请来十个不同的特效团队，却因为各团队间参差不齐的呈现水平——剧中既有海外团队制作的毛发超过1600万根的“灵兽”，又有满池如“铁钉”样的红莲花，反差强烈。

据夏烈分析，如今国产奇幻剧大多改编自网络小说。一方面，注重爽感的类型文本存在套路化，人物塑造不够立体、真实等先天不足。另一方面，小说与剧集的叙事逻辑不同，转码中要对故事逻辑与人物动机重新梳理构架，如今被压缩到半年甚至几个月的剧本创作周期无法做到细致打磨。就拿不少剧集中被指古怪、幼稚的台词来说，正是书面描述没有经过现实场景中的口语化过滤导致的。

事实上，被国产奇幻剧奉为圭臬的《权力的游戏》，恰是一个剧情先于视效的典型案例。这部拿奖拿到手软的美剧，虚构了一片远古传说中的大陆，并通过塑造龙、冰原狼等一系列神秘物种，制造了史诗般的神话故事。HBO的制作人却透露，他们拍摄第一季时，在特效上基本“没花什么钱”。靠走心的故事与精彩的人物牢牢吸引了观众后，才慢慢在特效上逐步加大投入。“《权力的游戏》已播完七季，单集篇幅也越来越长，却屡屡突破收视纪录，因为其将大历史的交汇与人物的个性细节都‘磨’到了极致，人物身上每一条伤疤都是有来历，有故事的。”由此可见，视效“幻觉”再重要，抓住人心的总归是好故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