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张光宇的漫画作品。

李大钧

动漫是动画、漫画及相关生态的合称。

我问过许多学者，针对什么是动漫的问题，总有些含糊其意。其中涉及的动画、漫画、卡通等词汇，基本上是外来语。在日漫　(日本漫画)、美漫　(美国漫画)、外漫　(外国漫画)　的冲击、激发下，国漫　(中国漫画、中国动漫)　这门新学问、新产业已经是燎原之火，愈演愈烈。动漫业热闹起来是显然的，而中国动漫作品怎么样？说成绩显著者有之，说不如日美者有之。近几年人们又多了个话题，说起漫画、动画的原创性，许多人怀念起《大闹天宫》，开始怀念美猴王的美术设计师张光宇。

显然，该是梳理中国动漫发展史的时候了。不回望历史，则无法面对未来。

在中国动漫发展史上，张光宇具有无可取代的奠基人地位，或者可以说他是中国动漫之父。美国人尊崇他们的动漫先驱沃特·迪士尼　(WaltDisney)，日本尊崇　《铁臂阿童木》　作者手塚治虫为动漫之父，是对筚路蓝缕的新事业开拓者致敬，吸取一代先驱者的艺术精神和灵魂。张光宇先生留下宝贵文化遗产，更加值得我们汲取。

张光宇在中国漫画领域的成就无疑是卓越的。

就时间和作品而言，早在1918年，当漫画还称为“谐画”的时期，张光宇就在上海　《世界画报》　发表谐画作品。他1919年开始在　《滑稽画报》　兼任编辑，1919年底，参与发起了中国最早的漫画团体天马会。其后，在中国漫画生成和发展的各个关键时期，几乎都担当了关键性领军人物的作用，先后创办《三日画报》、《上海漫画》、《漫画大观》、《时代漫画》、《独立漫画》、《这是一个漫画时代》杂志，组织了大量的漫画界活动，发表了　《民间情歌》、《光宇讽刺集》、《西游漫记》等名作。

就开创性而言，他的滑稽漫画、广告漫画、情歌漫画、讽刺漫画、彩色漫画、娱乐漫画等，如五彩百花之谷，均是中国艺术前所未有的表现。就形象而言，他于1945年创作的　《西游漫记》，奠定了世界闻名的美猴王、猪八戒等经典形象的基础。就影响而言，他的身边聚集了张正宇、叶浅予、胡考、廖冰兄、丁聪、张乐平、华君武、黄苗子、张仃等同道、学生，实际上组成了中国漫画界的中坚力量和漫画学派，是一代漫画家的领路人　(华君武语)。

张光宇在中国动画领域同样具有开创之功。

上世纪三十年代，动画形象从欧美传进上海，米老鼠唐老鸭对张光宇们产生了吸引。万氏兄弟　(万籁鸣、万古蟾)　和张氏兄弟　(张光宇、张正宇)　等有志者都想发展中国的动画片。张光宇于1945年的创作的　《西游漫记》可以说就是一部动画的脚本，其故事情节、人物形象等直接催发了50年代《大闹天宫》　的诞生。

1941年，万氏兄弟拍摄了动画片《铁扇公主》，但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片中人物的面部表情和动作不连贯不流畅，需要突破的技术很多。1946年，张光宇应电影公司老板蒋伯英邀请，担任香港大中华影业公司美术部主任，他和好友特伟(后来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厂长)、漫画家廖冰兄等，经过反复试验，终于完成了一段表情动作连贯流畅的黑白卡通短片《敲钟男孩》。1947年，张光宇又编写了卡通片　《花果山》，并进一步设计了孙悟空的形象。而最为代表性的成果，当然是1959年担任美术设计的中国第一部彩色动画片　《大闹天宫》。

作为中国动漫的奠基人，张光宇给我们留下了丰厚的文化遗产。他的动漫包罗万象，但民族特色是作品的本质。他在1964年为梁任生题　《西游漫记》　时说，“我不是专门模仿所谓西洋的东西，其中是有我们的民族特色在内质之”。他在发挥卓越的艺术才华的同时，却自甘讽刺画家作为悲壮的小丑，向一切不平等的腐朽势力宣战。他有着深厚的传统文化素养，却心仪民间艺术的至性在真，装饰得无可再装饰便是拙。他歌颂美猴王勇敢、活泼、机智、纯真和追求自由的性灵，鞭挞天庭统治势力的阴险、僵化和腐朽。他不排斥任何先进的艺术形式，认为“土洋结合，土洋不要有先后”，“需要新，也需要耐看”。他崇尚创造精神，敏锐地把握时代的律动，致力于创造时代的艺术，为普罗大众和民生而战。他在民族危亡的时刻，勇敢地站在爱国救亡的潮头。

曾几何时，动画和漫画在中国成为了潜流，在一段时期里更是偃旗息鼓。当我们再次打开国门，世界动漫领域已是别有天地。迪士尼和宫崎骏们扑面而来，这一国际显耀的文化产业项目的竞争，促使中国动漫事业需要担负奋起直追的使命。

张光宇是中国式现代艺术的创造标志，是中国动漫事业的开拓者。我们怀念他，既是推崇他杰出的艺术成就，也是看中他对于中国动漫未来的影响。没有根脉的艺术，是没有未来的。希望中国动漫界研究张光宇，活化张光宇，创造中国动漫的辉煌。也呼吁设立一个“张光宇奖”，传承光宇先生的艺术精神，使张光宇成为一个标杆，为中国动漫的前进指引一条奋进的路。(作者系艺术评论家、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