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谢笑添

如果你曾是迈克尔·乔丹的拥趸，轻而易举就能找出一万个理由去讨厌这个时代———超级巨星间愈演愈烈的“抱团文化”、工业时代感爆棚的“魔球理论”(即过分追求统计学意义上高效的得分方式，边缘化中投与低位单打等古典技艺)，一切都与“飞人”征服联盟时所处的上世纪90年代背道而驰。

伴随着科比·布莱恩特、凯文·加内特、蒂姆·邓肯等老派传奇今夏的退役，NBA世界里的古典主义审美似乎也该顺理成章地接受与时代的道别，但那些冷冰冰的数字却在讲述着另一个故事。诚然联盟的格局依旧为骑士、勇士两支星光熠熠的“超级球队”统治东西区，但在多重因素作用下数支“单核”球队的涌现，却将曾为无数球迷津津乐道的个人英雄主义篮球再度呈现于世人眼前。

与此同时，在舆论早已习惯于把“内线巨兽”视作恐龙的当下，乔尔·恩比德、卡尔-安东尼·唐斯等内线新星的崛起，似乎又让人嗅到了“巨人时代”的复兴气息。只不过，在这些“珍稀物种”的身上，你依然能找到时代浪潮冲刷过的痕迹。

“单核”造就超级数据

即便只是草草翻阅基础数据就不难发现，新赛季大幕开启后，“超级数据”缔造者们正取代超级球队，成为联盟舆论的新焦点。

与凯文·杜兰特分道扬镳后，独留俄克拉荷马城的拉塞尔·维斯布鲁克愤怒地打出接近三双场均数据的同时，也与同样“单核”带队的安东尼·戴维斯以及詹姆斯·哈登一同成为了联盟中仅有的三位实现“30+10”数据的球员，而上一个达到该标准的球员还得追溯到34年前的摩西·马龙。

改变难道源于整个联盟正在变得更高效？这样的揣测不无道理。与二三十年前相比，NBA球队的整体真实命中率提高了近4%，随之而来的自然是球员得分与助攻数据的水涨船高。然而，整体数据的涨幅却不足以充分解释个别球员的数据井喷，球权的集中回归才是问题真正的答案。比起接近三双的基础数据，开季至今维斯布鲁克更令人咋舌的数据其实　是　其40.48%　的　使　用　率　(UsagePercentage，对得分、助攻、失误等基础数据加权平均后估算出的球权占有率)。杜兰特的离去让本就倾向于大包大揽的威少走向孤胆英雄的极致，但这却并非孤例。

本赛季球权最集中的10位特权球员使用率均超过了30%，联盟中上一次出现此番景象还是在2006-2007赛季———那个赛季结束后的休赛期，加内特、雷·阿伦与保罗·皮尔斯决定齐聚波士顿，被视作“三巨头”风潮的开始，此间的落差显然并非巧合。

唯有组建“三巨头”方有希望冲击总冠军的时代或许并未过去，无论骑士或者勇士，仍然无法摆脱“抱团争冠”的质疑。那么，究竟是什么造成了本赛季“单核”球队的涌现？　答案或许并非是单选题。从个案剖析，威少的爆发源于前队友的出走“抱大腿”，德怀特·霍华德水土不服后的离队迫使哈登承担起更多责任，而戴维斯的壮烈表演则与球队的伤病潮息息相关。但三者间的共通点却是球队在休赛期缺乏重量级引援。事实上，在新劳资协议签署、工资帽飞涨后，对于账面上并不具备争冠实力的队伍而言，“巨头”级别的引援将愈发艰难。巨星资源本就集中于少数超级球队的情况下，为达到“穷人线”(工资帽90%)，大量高额的溢价合同用在了二线球星甚至角色球员的身上，其中不少势必在未来沦为难以出手的“垃圾合同”，侵占球队管理层的操作空间，今夏接连开出两份巨额合同的孟菲斯灰熊正是最典型的案例。

“巨人时代”的别样复兴

瞠目结舌的运动天赋，日益衰落的战术低位，这就是过去数个赛季，联盟内线球员所面临的尴尬。他们之中的佼佼者依旧有着不俗的基础数据，但球场功能的边缘化与单一化却是该位置衰退的有力铁证。

在几乎所有类似的讨论中，霍华德总是外界津津乐道的名字。作为联盟历史上跑跳能力最出色的五号位球员，即便是四年前带着严重背伤加盟湖人后，“魔兽”仍然能在内线的搏杀中创造18.3分以及12.2个篮板的贡献，但69.8%的受助攻率在与史上其他超级中锋的比较中却颇为刺眼。考虑到霍华德傲人的前场篮板率与补篮效率，用“极其匮乏”形容其自主进攻能力并不为过。

在讲究快节奏的现代篮球中，霍华德、德安德鲁·乔丹、安德烈·德拉蒙德等最佳阵容常客在进攻端更多时候唯有以战术终结点的角色出现，这也就是为何“大鲨鱼”奥尼尔会在今年宣称“中锋已死”。其实，失落的低位单打技术仍在个别球员身上传承着。本赛季前，布鲁克·洛佩兹是少有的“守旧派”，过去数个赛季他的受助攻率不到六成，而在其赖以生存的油漆区内，篮网中锋的自主进攻比例则进一步攀升。

在蓝领型内线大行其道的年代里，洛佩兹曾是少有的异类，但随着恩彼得、唐斯等新生代内线的崛起，一切不再相同。参加NBA选秀前，诸多主流网站将同样来自非洲的“大梦”奥拉朱旺作为恩比德的发展模板，而在因伤阔别赛场两个赛季后，这位“迟到的新秀”让联盟嗅到了久违的气息。多变的低位背身脚步、柔和的篮下手感，与多次复刻梦幻舞步的表演同样惊艳的，是其仅为45.5%的受助攻率。

伴随着恩比德们的成长，“巨人时代”或许并不遥远。然而，在时代的洪流面前，这群“守旧”的新人依然不得不做些适当的妥协———上赛季，联盟七尺以上(身高2.13米以上)内线所尝试的三分球数量，超过了三分线被引入联盟后13个赛季的总和。只不过，考虑到仅仅本世纪这16年来，全联盟的外线出手比例就从14.8%猛增至如今的30.3%，恩彼得们的妥协也就顺理成章得多了。

就这一角度而言，与当初内线盛世时的中锋们相比，如今的这批在进攻端鲜有死角的新秀们更为全面、致命。这样看来，奥尼尔当初那句略显多余的“中锋不是在进化，就是在衰退”多少还带了分哲学思辨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