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日热播的《长安十二时辰》中,剧中人物曾盛赞何家村埋藏的金器,使得那些流光溢彩的唐代文物又一次走进当代人的视野。恰巧,在由中国古代工艺美术专家、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尚刚所著、中信出版集团出版的新书《给孩子的国宝》中,对何家村出土的金银器皿的细致陈述让人一窥唐代傲视古今的金银技术和中西交流的文化盛景。《给孩子的国宝》一书用凝练考究的文字,为读者呈现了中国几千年来工艺美术的变迁,堪称一座“纸上博物馆”——书中呈现的众多国宝似乎胜过千言万语,以细微无言的方式诉说着古人的审美时尚和壮阔的华夏历史。在近日由活字文化策划的《给孩子的国宝》新书发布会上,尚刚与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齐东方教授就该书的编写过程和中国工艺美书发展历史展开了对话。
▲《给孩子的国宝》一书书封。
“把正确的知识传递出去”
因为是第一次给孩子写书,国宝又是中华物质文明最集中的物质体现,因此对于尚刚来说,写作过程确是全新体验。在此之前,他已经出版了《隋唐五代艺术美术史》等10余部著作,但跟过去的作品相比,他称《给孩子的国宝》是自己做得最用心的。
“少年时代,我读过《10万个为什么》,那些优秀的科普图书对我影响很大。如今,我也要把近40年学到的知识、收获的心得都写进这本普及读物。渴望它能够年轻读者了解辉煌的中国古代工艺美术,更加热爱悠久的中华文明。”尚刚说道。
▲《给孩子的国宝》一书作者、中国古代工艺美术史家、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尚刚在《给孩子的国宝》新书发布会现场。
近来,文物+综艺、文物+文创等传播手段的创新在国内掀起了文物热。然而,为了好看好卖,没有故事就强编故事,过度附会历史名人,已经成为了某些“文博”产品的经营套路。在尚刚看来,其实大部分国宝都是无名的能工巧匠制作出来的,他们的故事已难以再追溯。在写作《给孩子的国宝》一书时,以“有一分史料说一分话”著称的尚刚摒弃了种种未经考证的传闻野史,好为孩子留一部具有专业性的普及著作。
“这本书是写给孩子们的,第一个我想的是知识要准确,我是努力去争取做的。”尚刚说道。虽然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但文中对于国宝细致到线条、纹理的特写镜头般讲述和其背后政治文化寓意的介绍,微观与宏观间间的切换对照、器物与历史间的互通佐证同样使文本趣味横生。比如,作者讲述唐人设计的纹银香囊,这些香囊虽然“直径只有5—6厘米,但上下两半用合叶连接,可以开合,有的还配上链钩,能够随身挂配。”
▲《给孩子的国宝》一书插图:陕西西安何家村出土的盛唐葡萄花鸟纹银香囊。尚刚介绍,其金属性能导热良好,还可以用来暖手。因此官府作坊向皇帝进献香囊的日子在每年的腊日。(十二月初八)
此外,“香囊内部有两个平衡环和一个焚香盂,它们成直角相互铆接支承……不论香囊如何转动,焚香盂始终保持水平,使香灰、香火不外漏。”——读至此,你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匠心独运。
专业、严谨的写作态度也得到了齐东方的认同。他注意到,为了照顾孩子们的阅读习惯,《给孩子的国宝》不仅改变了尚刚过去以时代划分的纵向结构,而改为按“陶瓷编”“金属编”“玉石编”等分门类写作,在语言上也是尽量做到平易简短,深入浅出,更好地与孩子们“展开对话”。
▲《给孩子的国宝》一书插图:陕西西安何家村出土的盛唐狩猎纹银高足杯。尚刚介绍:在唐前期,这种高足杯风靡天下。狩猎的主题出现在鱼子纹地上,后世陶瓷装饰中的珍珠地就是在摹仿金银器的鱼子纹。
工艺美术:很晚的名词,历史却很长
《给孩子的国宝》一书主要介绍了中国古代的工艺美术遗产。尚刚告诉大家,“工艺美术”是20世纪初从日语中借用而来的,虽然是一个晚近的名词,但它的历史很长,涵盖了中国最早的艺术创造作品。
中国的工艺美术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8000年前的新石器时期。几千年来,工艺美术的造型装饰都在随着时代不断变化,造型较多连接的是生活方式,生活方式如果没有大的变化,造型的变化就会比较慢。但是装饰不一样,装饰是人们的审美,由于时尚总是在不断变化,所以工艺美术的装饰变化是比较快的,但万变不离“含蓄优雅”的审美趣味。中国工艺美术在与时俱进变化的同时坚守传统,不少器物在当时被奉为时代经典,在今天仍然具有时尚审美的借鉴意义。
▲《给孩子的国宝》新书发布会现场,尚刚与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齐东方教授对谈。
在尚刚看来,工艺美术品的欣赏和日用之间没有绝对的界线,所有日用品都可以欣赏,很多欣赏体也可以使用。众多材质里,以丝绸为代表的织物这类最重要,因为古代是农业社会,讲究男耕女织,所以它的从业者多,产出量大。但因为丝绸是有机质,容易腐烂,现在保存下来的不是很多,越早的丝绸保存下来了的越少。
▲《给孩子的国宝》一书插图:西汉前期的素纱襌衣,出土于长沙马王堆1号西汉墓。尚刚介绍,素纱襌衣连同领缘、袖口的锦边,重量仅有49克,其轻薄全凭丝线的纤细,而且经纬很密。
▲《给孩子的国宝》一书插图:南宋时期的剌绣瑶台跨鹤图。据尚刚介绍,此图应是纨扇的扇面。以彩线和金线绣出山峦云霭中的高台,台上,二女持幢迎候西王母驾鹤归来。
如今,陶瓷成为了保存数量最多的古代工艺品。“陶瓷不腐不烂,打碎了残片也在,所以现在做工艺美术的人,有80%以上的人都是做陶瓷的。”尚刚说道,“但说实话,若是在古代,陶瓷和丝绸没法比。元朝时官方设立了大量作坊,其中做丝绸的有七十几类,做瓷器的只有五类,这就知道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
尚刚介绍,每一种工艺美术门类的地位都反映着当时的自然、经济、政治与思想风貌,比如在古代,玉器的使用有着严格的阶层限制,“能够使用玉的酒具、能够使用玉的腰带,能用玉做马饰车饰的都是最高等级的人。”
▲《给孩子的国宝》一书插图:战国早期的镂空多节玉佩。据尚刚介绍,该玉佩以和田青玉制成,作品满饰夔龙、凤鸟等,共有5部分26节,可合为一体,又能拆成多件。
与书以言志、聊以自娱,寄予私人化情感的纯艺术作品不同,古代的工艺美术品不以追求独创而目标,无论是官方生产还是民间制造,都得迎合广大主顾的趣味。因此,在尚刚看来,相比其他艺术门类,工艺美术是更深入、全面了解古人审美风尚的入口,也是中华文明传播的主要载体,它以润物无声的方式影响、塑造着几千年来中国人对美的感知。
▲新书发布会结束后,尚刚教授收到来自小读者的献花。
“特别是在信息不畅、交通不便的古代,人们或许无缘欣赏纯艺术,却无法在衣食住行中回避工艺美术。”尚刚说道,“即令作品朴素无华,也必定有线型、带颜色,人们不必专门欣赏她,而它却在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形式语言,潜移默化地自幼培育起人的基本审美意识,如影随形般左右了一个人终极的审美判断。”
作者:本报驻京见习记者 彭丹
图片:均由“活字文化”供图
编辑:彭丹
责任编辑:江胜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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